宋或雍没接:“你和我一起进去。”
熊然讶异的睁大瞳孔,他盯着?宋或雍的脸看了半天,确定不是玩笑话:“宋先?生,我...我觉得您应该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说白?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和老板关系不怎么熟的员工,哪能到给老板父母上坟的程度?!
时隔一个月,宋或雍终于?笑了,笑得很好看,可惜是冷笑。
鲜红的唇角锐利,向上一勾,就像出鞘的刃,声音和这?阵吹的秋风一样,已经有凛冽的意味。
“你倒是挺体贴的,少废话,进去。”
熊然觉得宋或雍应该没有和工作室的其他人这?么说过话,迎着?对方?黑沉沉如鹰隼的眼睛,熊然不敢抵抗,只能跟在宋或雍身?后,一起进去。
灰白?的墓碑在整个墓园中独占一隅,静静的眠于?这?鸟语花香、满目草绿之中。
楼明烟和宋凛是合葬的,墓碑干净光亮,一层灰都没有。
熊然站在一旁,看着?宋或雍缓缓摘下口罩,将那束戴着?晨露的白?色花束摆放在碑前,然后屈膝缓缓跪下。
他跪的很直,像扎根的树,盯着?碑文?的目光缱绻温和,眼底密密织着?一层碎光,那是思念。
他久不说话,只一笔一划盯着?上面的笔画,像是在描绘父母的面庞。
熊然看着?宋或雍,没由来的,心口刺了一下,他往后退了退,别过脸,不去看宋或雍了。
其实,他也?该去祭拜祭拜楼明烟和宋凛,他在宋家待了快十?年,即使和他们没说过一句话,可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缘分了,要是当年那场车祸没有发生,他们现在也?大概到了耳顺之年吧
而宋或雍,或许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当然,并不说他现在这?样不好,只是熊然站在着?淡淡的悲风中,突然在想,如果宋或雍的父母还在,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至少会比如今开心很多吧。
将那瓶酒倒在墓碑前后,宋或雍说完了想说的话,他起身?,走到熊然面前。
对方?离他很近,熊然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知道宋或雍正看着?自己,熊然莫名不敢抬头,盯着?对方?外套上泛着?光泽的金属拉链看。
从刚刚让他进来的时候,不,从昨晚在机场接到宋或雍的时候,熊然就感觉对方?不太对劲,说不上是那里的问题,可盯着?自己的眼睛总是黑黢黢的,泛着?一种冷光,像...像蛇看见猎物一样。
人类刻在DNA里对危险的预感一直在熊然大脑里拉警报,让他警惕有关宋或雍的一切异常。
“我在乎的人都离开了,前后一共三个。”宋或雍的声音一半传进熊然的耳朵,一半在风里飘散。
“前面两个是我的父母,剩下的一个.......”宋或雍低笑一声,如同一声薄薄的叹息,带着?说不尽的悲凉与凄冷。
熊然蓦然颤抖,像是被风冻的受不住。
宋或雍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头颅,盯着?中间圆圆的发旋,瞳色幽幽深不见底。
“你说他们走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熊然不得不抬头了,因为宋或雍冰凉的手指钳住了他的下巴,他被迫仰头,对上宋或雍。
这?么一双眼,熊然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过境的风云都卷在其中,预备酝酿出更大的,毁天灭地的风暴,那种腥风血雨扑杀在熊然脸上。
可对方?语气却很轻柔,略带疑惑。
“他们有没有一秒想过我,还是觉得我就是个累赘,就该被毫无留恋的抛弃?”
熊然有一瞬间怀疑宋或雍发现自己了。
发现自己是熊仔了。
墓园里阴风阵阵,从熊然后背长吁短叹的吹到后脖颈,将一根根汗毛吹得乍起,熊然被压在宋或雍的阴影之下,像承受这?雷电高压的塔,摇摇欲坠。
他得回?答,从一个一个同情的,体贴的旁观者的角度回?答,这?样,才符合他的身?份。
喉咙艰难发声,像被剪坏的录音带,伴随着?兹拉兹拉的杂音:“不是的,你不是累赘。”熊然换了口气:“他们肯定...肯定舍不得你....”
风暴汇聚,暴雨在宋或雍眼中落下,熊然被的湿透。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宋或雍的手用力,熊然的下巴印上指印,他痛的不敢动,看对方?逼近的五官。
冷冷的气息从蛇信中吐出,吹拂在熊然脸上:“可是,我觉得好恶心。”
宋或雍蹙着?眉头,眼神中是溢出的显而易见的厌恶与漠然。
熊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些缘分,明明那么单薄短暂,可偏偏,这?么虚伪”宋或雍碾碎字句:“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可说不要,不还是不要了。”
“你说,这?难道不是很恶心?”
心被狠狠攥住,万般蹂躏,如同惩罚,熊然吸到一半的气息卡在喉中,宋或雍唇角的饮血的笑冻得他牙齿不自觉的打颤,他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视线逃避的落在卧蚕的红痣上。
鲜亮的几乎灼痛了熊然的眼。
宋或雍就像是一块从火堆中心夹出来的,烧的滚烫的碳,外边和内里被烧的血红,他孤零零被落在风雪里,就要陨灭,就要变成石头,熊然想要他回?到火堆,可他不敢碰他。
只是手指触碰,就会被灼伤,纵使在雪堆中,他也?太烫了,烫的那么凶戾,不敢让人接近。
这?颗炭火就这?么绝望却炽热的自我毁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光就会渐渐暗淡,成为千万石头中的一个。
酸楚陡然涌上,熊然咽下一口又?一口,咽不尽。
宋或雍没有等他的答案,他离开了,从头到尾,他只对熊然说了两句话,熊然对号入座,却也?分不清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在墓前有感而发对着?父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