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为了不让夫子责打,常六公子自觉找到了舒家偏僻小院的一处狗洞,只要常四公子弄坏他的笔墨、抢他的作业,或者支使他去弄什么有趣玩意儿,他就会钻狗洞出去,然后让后门的婆子给自己姨娘送信,把缺少的东西递出来给他。

那个偏僻的小院,刚好就是舒暖住处的隔壁院。

也是因为这样,两人常常有碰面的时候。舒暖从小就过得小心翼翼,食衣住行上没被亏待,但也绝不能说受宠。她的院子地处偏远,伺候的下人远不及其他地方仔细,所以他两从远远看他钻狗洞,到被看好多次不如打个招呼,到偶尔有空也会谈谈心。

当然两人只是聊天,就像是无望的庶出子女有一个聊天的对象而已,并没有男女之思。常六对她来说,也就是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舒宛眉将死,杨家继室人选内定舒暖的事情,就是常四公子跟常六透露的。

舒家两位公子对长姐的死自然难受,但同时又不忿于庶妹即将顶替长姐的位置,所以忍不住私底下跟小伙伴抱怨了两句。常四对这种事情无所谓,但他也知道常六似乎跟舒家二姑娘有一点交情,于是看在常六好相处的份上,就给透了口风。

常六想来想去,与其做那什么劳什子的继室,还不如跟自己一起过得了。就算这辈子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太大作为,好歹吃穿不愁。

常家人多,大宅门的日子或许不好过,但在舒家本来也没好到哪去。常六了解舒暖,知道让舒暖自己选,舒暖也不可能因为杨家有权就上赶着。

况且两人身分合适阿,常家一定也想要跟舒家有更进一步的联系。因此常六就跑去跟嫡母提了,自己想要娶舒家二姑娘。

46 ? 肆六、被继室的庶妹(二)

常六在家人缘颇好, 他心性豁达又不做妖,那怕对庶出没怎么想管的常夫人,对常六至少也不抱持恶意(当然也是因为庶出太多了)。

常六想要,嫡母就省的去烦恼他的婚事, 于是当下就答应了帮忙。

她不但去了, 还连去三次,结果每一次都被否了。

去到后来常夫人都没耐性了, 直直让舒夫人给一句准话:不过就是个庶女, 又何必这样拿捏?

舒夫人这才把舒宛眉的打算透露出来。

要常夫人来说, 这个主意其实挺损的。舒暖如果是那种看着姐夫心怀妄想的,那嫁也就嫁了, 可如果舒暖是这这种人,舒宛眉也不可能放心把孩子交给舒暖阿?

况且为了以防万一, 舒家是不是还准备了其他的手段,让舒暖不得不一心看重嫡姐的孩子?这些其实都是大户人家的阴私,常夫人多年下来, 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的。

常六公子知道以后, 又恳求嫡母去问了两次。

舒夫人也不是没有动摇过, 毕竟姐妹同嫁一夫也不是多好的名声。本来商家就让人觉得规矩稀松了,要是照舒宛眉安排的那样,百日内就成亲的话,那还不知道外人要传得多难听呢?

可惜舒宛眉似乎铁了心。或许对她来说, 夫君记得她,记得她的样貌就是最重要的。她为了夫君而死,并且她不允许夫君心中住下另外一个女人。

多年后的舒暖发现自己曾经有过机会可以自由, 却让舒家给生生掐断, 怨气就冲天的大了起来。

看上去舒暖做继室的一辈子没有吃到什么苦, 可是身处其中才知道有多糟心。

丈夫心知肚明她不能生,那他是用什么眼光看着她努力求子的?甚至不只丈夫知道,连嫡母、继子、继女也都知道她不能生──杨臻当年就是跟那两孩子说:你姨母早就不可能生下孩子了。她就是你们娘给找来,照顾你们长大的人。

也是因为这番说词,两个孩子才没有刻意跟她做对──一个来照顾他们的人嘛,有什么好做对?

他们就这样冷眼看着她折腾,冷眼看着她为了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希望挣扎,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的照顾。

舒暖努力求子是为了什么?就是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是真心真意的把她当成家人。可是舒家跟杨家亲手斩断了她拥有自己家庭的希望,然后冷漠的看着她处处小心。

哪怕她早就知道自己连出生都不受欢迎,哪怕她面对嫡母与长姐的时候早就认命,他们却连她离开也不准。他们就是要看他在眼皮子底下,活得痛苦无比、动辄得咎,又无处可诉的模样。

舒暖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时,杨严的妻子刚刚怀孕,她才将将二十九。本来应该正是精神健旺的时候,她却因为多年的欺骗冤得几乎呕出血来。

现在连杨严跟杨慈都已成亲,事情早成定局,又有谁能够还她一个公道?

她甚至因此去打听了常六公子的消息,后来得知他娶了另一个女子为妻,两人感情还不错。几年前他父亲过身,常四作主分了家,把庶兄弟都用钱打发出去了。他也带着妻子孩子从常家大宅搬了出去。

据说他从来没有纳妾,也没有丫头。舒暖想着,如果是嫁给他,那自己也可以有这种平淡又经过岁月洗炼的感情。那自己也可以在一个真正的家庭里拥有一个位置。

舒暖在怒恨之下病倒,杨严跟杨慈按着礼数上来看望过几次,她没什么表示,但却在两兄妹的茶水点心当中下了大剂量的绝育药。

不是温和缓慢的那种,所以多少对身体有点损伤,但保证一剂见效。

杨严是男子,想要发现要花多一点时间,但杨慈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月事不调。她请了大夫进一步诊治,然后愕然发现自己被下了绝育药。

不只有她,还有她的哥哥。甚至还有舒家那些未婚的第三代,通通都被下了药。

而那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一起去看望过舒暖。包含才刚刚成亲不久的舒家长孙舒晟,也一样中了招。

舒家不只要担心自己绝嗣,还要担心如何跟姻亲袁家交代。毕竟袁家也是本地富商,两家并没有谁高谁低的问题。

舒暖本就身在病中,即使掌了大半辈子的家,不缺人手,但事情也无法做得钜细靡遗。她在这个事件当中扮演的角色很快就被查出来了。

而面对杨臻跟嫡母的责问,她不发一语。

有什么好说呢?

“你知道了?”杨臻突然开口。

地点是正房花厅,舒暖看在生病的份上得了一个坐,其他参与的,就是杨臻、杨严、杨慈,以及舒暖嫡母跟两个兄长。涉及到男性尊严,两家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保密。

舒暖冷淡的看着杨臻,依旧没有说话。

“当初那件事情是我的主意,你有什么不满就该冲着我来。”杨臻说:“严儿才刚成亲,他媳妇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这也罢了,慈儿还是个未婚姑娘,你让她以后怎么办?”

“杨慈可以去给人做继室阿,自己绝了育,刚好省了夫家手脚了。”舒暖轻飘飘的说。

“舒暖!”这是舒暖嫡母,现在的舒老夫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姐,你以为你能当上官太太?一个商家庶女,得到这种亲事本就是高攀,你不多加感恩,竟然还谋害两家子嗣!”这是舒大爷。

“我可想要去当个商家庶子的妻呢,可惜舒老夫人不允许,你的好长姐也不允许阿。”舒暖又说。

“……你知道了?”舒老夫人一愣,然后想起当年自己亲口、多次拒绝掉的那个亲事。

杨臻一愣:“你原本有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