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乳白色的洗面奶中,她发现了一些细碎的红色颗粒。

“血见愁?”江颂宜脸色微变。

血见愁是一种有毒的植物,在边关很常见,打仗时有些将军会下令采集血见愁,把汁液涂抹在箭头上,只要皮肤沾染上这种汁液,便会开始溃烂腐臭。

“你往里面加了血见愁。”江颂宜把瓶盖拧回去,扭头对江玉窈道,“大姐姐,报官吧,这里有人蓄意杀人,还栽赃诬陷咱们家。”

赵岱宗一顿,他冷声道:“蓄意杀人?你是说我吗?”

报官本来是他准备用来威胁江颂宜的大招,此时反被她主动提起来,他瞬间有种失去主动权的感觉。

这让他很不爽。

“对,就是你。”江颂宜冷冷地说,“城中百姓都知道,我家所有货物都是从乌犁送来的,乌犁气候炎热干燥,喜冷的血见愁在那儿无法生长,我家的胭脂里又怎么会有血见愁这种东西?”

赵岱宗道:“万一是你们投的毒呢?”

“你怀疑是我拿到货物之后投毒,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是你买到了货物之后再投毒?”江颂宜犀利道,“我跟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没有投毒的动机,倒是赵公子你,眼红我家布庄的生意,怎么看,你投毒来栽赃我的嫌疑更大。”

赵岱宗:“……”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

赵岱宗恶狠狠地瞪了江颂宜一眼:“那就上衙门,让知县大人来评个公道吧!”

双方准备去衙门,这时去抬担架的赵家家丁突然大声道:“公子,姨娘断气了!”

江颂宜立刻低头看向担架上,在她和赵岱宗争吵的时候,那女子果然脑袋歪向一旁,手垂在担架外,胸口已经不再起伏了。

虽然给她把脉的时候江颂宜就知道这姑娘活不了,但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她心头还是猛地一坠,她冷眼看向赵岱宗。

赵岱宗脸上没什么表情,察觉到江颂宜投过来的视线,他冲她笑了笑:“人死了,这件事的性质就上升到人命官司了。”

江颂宜听懂了他这句话中的威胁现在认怂还来得及。

江颂宜没有理会他,随着担架被抬走,她嘱咐小云先关门歇业,带上江玉窈三姐妹往衙门走去。

到了衙门,知县得知来龙去脉,很快开始升堂审案。

赵岱宗认定自家姨娘是用了江记的洗面奶才中毒烂脸致死,而江颂宜死咬着赵岱宗蓄意投毒致人死亡,还栽赃到自己身上,涉及恶意商业竞争。

双方各执一词,仵作也被叫到公堂上,验过尸体和剩下的洗面奶之后,给出了和江颂宜一样的说法。

“这里面掺了血见愁。”

江颂宜道:“大人,我家还有几百瓶洗面奶,全都放在库房里,仵作大人可带着衙役上门检查,绝对没有掺血见愁,为何只有赵家买去的那瓶掺了血见愁?定是赵家为了栽赃我掺的,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还江家一个清白!”

“简直是胡说八道。”赵岱宗像是笃定了自己会赢一样,不紧不慢道,“先不说本公子压根不知道什么血见愁,就说我家这姨娘,抬进我家不到十天,正是受宠的时候,庭州谁人不知本公子最是怜香惜玉,怎么可能为了栽赃你就杀了她!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今日江家必须给本公子一个说法!”

公堂上坐着的知县看看江颂宜又看看赵岱宗,脸色紧绷。

这两个人,一个背靠太守,一个是赵家人,无论哪一个她都惹不起。

这案子,难判。

知县沉吟了许久,拍了一下惊堂木,待江颂宜和赵岱宗齐齐看向他,他才道:“别吵了,此案缺乏人证,呈送上来的物证也不齐全,但死者生前确实在江记胭脂购买过胭脂水粉,江颂宜,你赔赵家一笔丧葬费,此案便结了。”

第194章 胎记

江颂宜一愣。

这不是妥妥的和稀泥吗?

这笔丧葬费若是赔了,岂不是等于间接承认江记的胭脂水粉确实是有问题的。

她刚想反驳,知县却一拍惊堂木,宣布退堂。

江颂宜:“……”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散去,江颂宜走出衙门,紧随其后的赵岱宗得意洋洋地看着她道:“丧葬费五千两银子,江掌柜,什么时候给我?”

江颂宜没看他,目送担架上的女尸被抬走,她已经僵硬的手始终垂在担架外,手背上有一块褐色的圆形胎记,随着担架摆动,那只手一晃一晃的。

她又想起那个为被奸污自尽的妻子讨公道,却被赵岱宗推下青楼摔到脑浆迸裂的罪奴。

“赵岱宗。”江颂宜突然道,“我给了这五千两银子,你真的会好好安葬她吗?”

赵岱宗故意恶心她:“那你就不用管了,不管是风光大葬还是一张草席裹尸丢到乱葬岗,都不关你的事。”

江颂宜收回视线,从怀里拿出五千两银票,递给赵岱宗。

赵岱宗接过,当着江颂宜的面数了数。

江颂宜转身离开。

这时赵岱宗叫住她:“等等。”

江颂宜脚步一顿。

赵岱宗绕到她跟前,压低声音恶意满满地说:“江颂宜,这只是个开始。”

江颂宜抬头看他。

赵岱宗眼底的恶意和贪婪几乎快要溢出来:“你若是识相,尽早把铺子关了,否则像今天这样的事,只多不少。”

江颂宜没说话。

“不过。”赵岱宗话锋一转,“我还是挺欣赏你的,你要是愿意进我的后院做姨娘,我就放过江家,以后不仅不与江家为敌,还跟你们合伙做生意,大家一起发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