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剑砍断,那只手化作一团黏液。
红柳丛中又源源不断地伸出了无数双触手,那些手有大有小,手臂长得吓人,胡抓乱舞,像无数条蠕动而来的蛇群,向莫绛雪的后背抓去。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数道剑光斩断。
谢清徵拍出一道明火符,一把火点燃河畔的红柳丛,河畔火光大作。
与此同时,莫绛雪咬紧牙关,一剑刺向晏伶的眉心。
晏伶站在原地不动,剑尖每靠近一寸,她的模样就发生一分变化,堪堪刺中眉心的那一刻,她的面目变得与谢清徵别无二致,连眉心的那抹朱砂印都一模一样,身上的业火红莲袍也变幻成了璇玑门的黑白色道袍,袍上仙鹤翩然欲飞。
她凝眸望着莫绛雪,轻轻地喊了一声:“师尊。”
莫绛雪一怔,剑招微滞。
就是这极其短暂的一瞬,晏伶扬扇一挥,将毒粉撒在了莫绛雪身上。
莫绛雪一阵呛咳,身体不可控制地发生变化,神志一点点丧失。
晏伶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惋惜地道:“诶你修忘情道,动情可是大忌。”
谢清徵一把火烧了河畔的所有红柳,火焰噼啪作响,她运起灵力化去适才吸入的那些异香,转过身时,“噗嗤”一声,腹部一阵冰凉。
她低下头,看见一柄雪白的剑刃没入自己的腹部。
剑身透亮,隐隐散发着凛冽寒气,剑柄上七颗红色宝石,熠熠生辉,靠近剑柄的剑刃上,刻有“天璇”二字。
并非没察觉到有人靠近,只是,是她最熟悉的气息,便没有闪躲,她对师尊从不设防……
强烈的痛意袭来,她抬起头,对上师尊浑浊的双目,心中的绞痛仿佛盖过了身体的剧痛。
对不起……
她今晚第一次产生了愧疚之情,是不是,她今晚真的不该回来?
莫绛雪抽出剑刃,又是一剑刺来。
??[126]零落成泥(二十)
*
剑光袭来,谢清徵没有开口,只发出忍痛的抽气声。
她抬起左手压住腹部的伤口,防止失血过多,右手提剑,格挡住袭来的剑招。
没关系的,她身上带了解尸毒的药,等她给师尊服下,师尊就可以恢复正常了……没关系的,她们是师徒,那日,她们在璇玑门切磋过,她熟悉师尊的剑招,师尊杀不了她的……
她决不能让师尊杀了自己,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后果……
谢清徵单手握剑,一一架开莫绛雪的攻势。
腹部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她指间涌出,她暂时松开手,喂了自己一粒止血的丹药。
莫绛雪趁隙,又一剑刺穿了谢清徵的左肩胛骨。
莫绛雪失了意识,招招下的都是死手,谢清徵却是一味地招架防御,生怕伤到师尊半分。
天璇剑感应到谢清徵受伤,发出一阵“嗡嗡嗡”的剑鸣之声。
天璇剑第一顺位的主人是莫绛雪,谢清徵在第二顺位,莫绛雪用天璇剑杀谢清徵,天璇剑无法违抗指令,更无法护谢清徵,只能发出不平的剑鸣声。
晏伶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并不出手,只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看她们师徒二人厮杀,看正道的修士与中了尸毒粉的修士自相残杀,她们杀得越厉害,她就看得越兴奋。听见了天璇剑的剑鸣声,她微微一笑,朝天璇剑道:“好没出息,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又朝谢清徵道:“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拖延时间等谢幽客到来?是不是觉得只要拖到谢幽客到来,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正魔大战就彻底结束了?别想了,你的谢宗主被十方域的人堵着,一时半会儿可赶不过来。”
喉咙里满是血腥气,谢清徵痛得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看不清旁人的身影。她一面招架师尊的攻势,一面声嘶力竭地喝道:“滚!”
晏伶哈哈笑道:“我要是滚了,谁来救你的师尊啊?你们来蛮荒不就是为了找我吗?我现在就站在你们身边,怎么又让我滚呢?”
谢清徵心神大乱,忍无可忍地道:“滚!你真令人恶心!”
恶心死了!好恶心的人!她不想见到这个人,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晏伶道:“我说了今晚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现在看来,你们得死在我的前头!”
她掌中灌入灵力,举扇一扬,朝莫绛雪扇去,一阵风动,莫绛雪发丝微扬,手中的天璇剑登时灵光大涨。
剑光如织,将谢清徵包裹其中,谢清徵被逼得步步后退,不多时,身上又连中了三、四剑,浑身血迹斑斑。
最后一阵寒光闪过,天璇剑的剑尖指向了谢清徵的心口,谢清徵心中一颤,盯着莫绛雪的面孔,双唇无声蠕动着。
师尊……她当真要杀了自己吗?
死在她的剑下,总好过死在晏伶手中,不是吗?
谢清徵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睁开眼――
莫绛雪浑浊的双目微微翻动,握剑的手不停地发颤,剑尖停留在谢清徵胸口前一寸,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向前递出。
她分明是面无表情的,双目亦是浑浊的,谢清徵却仿佛看见她在痛苦地挣扎着。
不由眼眶一热,胸口撕心裂肺般疼着。
晏伶啧了一声:“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表演师徒情深。”
只有丢进炼尸池里浸泡的人才会彻底变成毒尸,尸毒粉只是暂时让人失去意识,可以被她操控,过不了多久毒效就会过去。
莫绛雪不愿杀谢清徵,晏伶眼珠转了一转,瞧见了几个眼熟的修士,微微一笑,猛地朝那些人一挥折扇,莫绛雪剑势陡转,循着扇子的指引,闪身朝那几人挺剑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