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抬头看去,看见年幼的檀瑶从花树后走出,扑倒她的怀里,仰头望着她:阿姐,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谢清徵心想:“自己不是在睡觉吗?怎么成了檀瑶的阿姐?”
南柯一梦?
她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个同生蛊,心头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几个画面闪过,年幼的檀瑶拉着她走在迷障林中,道路两旁杂草丛生,忽然,檀瑶“啊”了一声,道:“有血腥味。这里有个人?”
她走过去看,看见草丛中,躺在血泊里的那个人,正是她的师尊,莫绛雪。
??[67]瑶光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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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去,想喊一声:“师尊!”
可嘴里说出口的话却是:“咦,是个中原的修士?怎么受伤了?”
适才神思浑噩,直到这时,谢清徵才发觉她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了自己的话语。她好像附在了别人的身上,经历着别人的故事,感受着别人的喜怒哀乐。但这具身体又是她自己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是在什么幻境里吗?还是在什么梦境中?
想不通,静观其变。
躺在地上的那个“莫绛雪”也很奇怪,穿着璇玑门黑白色的道袍……不,也不是璇玑门的道袍,只是相似的黑白配色,绣着黑白色的太极阴阳图,没有佩箫没有长琴,手上抓着一把剑,腰间别有一管笛子……
这是……瑶光派的服饰?
她从前在未名峰学习各大派历史时,听师姐们说过,瑶光派的服饰就是这样的,瑶光派的修士修习笛子。
正因为天璇、天玑、瑶光三派都是乐修,彼此才能三派合一。
谢清徵望着躺在血泊中的“莫绛雪”,心想:“你们倒是快把她扶起来看看啊!”
尽管她不确定这个“师尊”,是不是她的师尊,但看到一模一样的面孔,她还是紧张得要命。
“她”和小檀瑶像是观察了一阵,确认没有危险后,“她”蹲下身子,探了探莫绛雪的鼻息,道:“还活着,来,瑶瑶,帮忙把她扶到我背上。”
姐妹二人合力,轻手轻脚地把人背了起来。
她们从女娲庙地底下的那个甬道返回。
这个时候的甬道,石灰砖看上去更新一些。她们走到了甬道的底部,底部是一扇大门,从那扇门中出来,耳畔闻得“嘶嘶”两声,接着一道猩红的蛇信子,在她脸上亲热地舔了两下。
她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蟒蛇,盘在一棵树下,蛇头探了过来,在她和檀瑶之间舔来舔去。
她心中发毛,恨不得立时躲开,她的身体却笑着道:“小将军,你又长大了不少啊,大哥给你喂了不少好东西吧。”
她心想:“什么‘小’将军,它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小,一张嘴就能把我们两个给吞了。”
不过这熟悉的取名风格……她附身的人,难道是――
“阿鸢,阿瑶,你们又跑哪玩了?”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嗓音,一个苗家打扮的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看到“她”背上的人,又道,“噫,你们带谁回来了。”
阿鸢……檀鸢,这是昙鸾曾经的名字……
谢清徵琢磨着这个耳熟的称呼,心想:“果然,这是昙鸾那个妖女的记忆,我怎么会附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她编织的幻境还是什么梦境?是白天吞下的那只同生蛊在作怪吗?”
檀瑶道:“草丛里捡到的人,受伤了。”
那苗族男子道:“阿娘说了,不要随便带不认识的人回来,你们又不听话。”
他接着叽里咕噜说了一些苗语,檀瑶和她的这副身体也用苗语应答。
三人的声音时大时小,像是在争论些什么,最后那苗族男子露出妥协的神情来。
谢清徵听不懂那些苗语,但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情绪变化,从紧张期待,希望大哥同意收留背上的人,再到激动地争论,到最后大哥同意她们留下这个人,发自内心的欢喜,谢清徵都感同身受。
那位苗族男子嘴上责怪两个妹妹不听话,带外人回教派总坛,最后却找了一间人少僻静的地方,安置她背上的人,叮嘱两个妹妹道:“等人醒了,能下地走了,就让她离开,不可久留。”
两人点头同意。
妹妹檀瑶喂那个受伤的女子服下一粒丹药,姐姐檀鸢端了一盆水来,解开那女子的衣裳。将那女子的身体擦拭干净。
那女子的脸与莫绛雪一模一样,谢清徵想:“难道师尊也进了这个幻境?”
那女子顶着莫绛雪的脸,檀家姐妹二人替那女子脱衣服的时候,谢清徵有些不敢看,可她附在别人身上,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
算了算了,看就看吧,反正这应该也不算是师尊,她的这具身体,也不算是她。
将那女子脸上的血擦拭干净后,檀鸢又咦了一声,笑道:“她真好看啊。”
檀瑶道:“像画上的神仙姐姐。”
看着看着,谢清徵忽然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胸腔怦怦直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内心,泛起一股很微妙的感觉,“她”的视线久久未能离开那张脸。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亮堂了,仿若提前预知了这个人会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一抹鲜明的色彩,看着她的时候,心中就此多出一种异样感。
通俗点说,就是一见钟情了。
谢清徵感受着这份“一见钟情”,想到昙鸾的那句“实不相瞒,我对生得好看的女子,会产生一种与生俱来的怜惜感。”心中一阵鄙夷。
那厮应该时常有这种感受吧?
“她”替床上的女子重新穿好衣服,轻柔地包扎好身上的伤口,“她”朝檀瑶道:“我去找巫医要些疗伤的蛊虫来,你看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