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猗将风澜收为首徒,亲自教她读书习字修行。
此刻听姒梨提起,云猗温声道:“一众门生门徒中,风澜悟性最好,偏偏暴躁易怒;青萝倒是精明能干,我交代的事,她完成的最好,为人也勤勉刻苦,但资质稍逊一筹……总之,都还要让人操心……”
姒梨道:“那两个都慢慢培养呗,让她们师姐妹互相扶持照顾着来。”
云猗道:“嗯,来日方长,等我给她们慢慢铺平道路吧。”
谢清徵掐指算了算时间,心头一凛。
没有来日方长了,云庄主的死期,或者说,阿梨姑娘的死期,就快到了……
云猗掌权多年后,眉目间早已染上了一丝杀伐之气。
她手中的天权刀,沾了许多的腥味;她的嗅觉也跟着出了问题。
夜间,她时常被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惊醒,会迷茫地问自己:“我这双手沾了这么多血,我和上一任家主有什么分别?”
姒梨打着哈欠安抚她:“上任家主杀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其次才是为了保住山庄,你杀人是为了保住整个山庄。”
翌日起来,云猗脸上没了半点迷惘之色,还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庄主。
姒梨却跑到了城外的寺庙和道馆中,虔诚地求神拜佛:“修道之人造下的杀孽,报应好像比普通人更惨,各位神仙菩萨,我不怎么修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报应都报到我身上来吧,我愿意替她承受这一切。”
谢清徵听得眼眶又酸又热。
喜欢一个人的心思何其相似?愿意无条件为对方承受一切的苦难。
云猗确实得罪了不少人,她走在城中,有人买凶当街行刺,刺伤了她的右肩。
姒梨为她擦拭肩头的伤,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低声劝她道:“别管那些破事了,别当这个家主了好不好?随我游山玩水,快意江湖,这天底下有多少好玩好吃的,你都没见识过呢。”
云猗摇摇头,看着姒梨,目光温和:“你想去哪里?我派人陪你去四处走走。”
姒梨摇头:“你不在,我一个人去玩有什么意思啊?”
这些年云猗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暗杀,许是这次的当街刺杀,终于让她萌生了一丝退隐之心,她附在姒梨耳边,温柔地说了一句:“梨花别苑的梨树林中有个传送阵,以后我们二人就从那里离开,我陪你走遍天涯海角。”
姒梨喜道:“当真?”
云猗点头:“当真!”
二人相视一笑。
幻境画面一转。
这天,云猗携了几个心腹外出除祟,出门前,她和姒梨说:等她傍晚回来,两人在城外的梨花别苑一聚,赏月赏花,小酌几杯,顺便,带她去传送阵那里看看。
姒梨白天无聊,假扮成山庄的朱雀护法的模样,在新冶城四处闲逛。
她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外出时,她要么扮成别人的模样,要么戴一副面具,鲜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模样。
正走着,她忽然在街头撞见云家的几个亲眷,与山庄那三位同样姓云的护法,急匆匆向云河家走去,神色紧张。
她转了转眼珠,留神盯了片刻,立刻跟了上去。
那几人见她过来,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青龙护法站了出来,道:“朱雀护法与我关系最好,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姒梨便以朱雀护法的身份,跟着云家族人去了云河的家中。
一进大厅,便听得云猗的一个叔父摔杯骂道:“这个贱人!骗了我们这么久!”
谢清徵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姒梨身子微微一颤。
她应该也猜到了些端倪,可她现在易容改装成朱雀护法的模样,只装作茫然不知,问:“发生了什么?”
大厅里站着三十来人,有长有幼,大多是云氏一族的亲眷,少数几个是外姓的精英名士。
其中一个胡子花白的长辈道:“真的云猗庄主早就死了,现在的庄主,是一个孪生的孽胎!”
姒梨问:“各位是如何得知的?”
那位长辈道:“云河夫妇外出除祟时,碰到了山庄以前的一个暗卫,那暗卫是前庄主秘密训练的杀手,后来被前庄主赐死,他装死躲过了一劫,云河夫妇二人从他嘴里套出了这个秘密。”
说着,他让人把那暗卫带了上来,暗卫如实陈述了一遍当年发生的事。
姒梨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怎么会这么巧?被赐死的杀手侥幸活下来了,背负这个秘密不但没躲得远远的,竟然还被云河夫妇撞见套出了话带了回来?这个杀手图什么啊?这背后有没有其他人的推波助澜?
眼下众人吵成一片,她无暇思考更多。
她绷紧了后背,像是十分紧张,脸上却很自然地闪过疑惑、惊讶、茫然等神色。
有几个修士脸上的神情满是鄙夷和暴戾。
那些都是云猗从前得罪过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破口大骂:
“太不像话了!”
“可恶!居然被一个骗子踩在头上这么久!真是耻辱!”
“冒充家主!她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不足泄恨!”
“欺世盗名!死都便宜她了!”
这时,忽然有个年轻的外姓修士出声止住他们的喝骂,温和道:“就算云庄主不是原来的那个云猗,天权山庄有今日的名声与地位,她功不可没……你们这样说有失偏颇,不如把云庄主喊过来,大家当面谈谈。”
这话也是姒梨的心里话,姒梨瞧了那修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