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的愉悦变成了臭脸,顿了顿,才嘲讽他:“记得换好点的茶水,沙发也换掉。咨询费这么贵,至少让顾客的体验好些。”

不过这并不算是拒绝。

张谦越对自己的病人素来耐心,全盘接受,顾澜反而不好再挑刺,冷着脸走了。

陆铭看张谦越,张谦越一耸肩,“病人隐私无可奉告,家属参与治疗的话,需要病人同意。”

陆铭没坚持,只是有点诧异,张谦越居然能让顾澜来第二次。

张谦越直视陆铭:“你只告诉了顾澜他晚上的事情会被他忘记,但没有说晚上的他记忆会回到十九岁。”

“我们之间,我总要给自己留一些余地。顾澜晚上更容易暴露自己的秘密。而且昨天晚上,顾澜并没有出现异常。”

陆铭直视张谦越,等着他的回答,“张医生,你要告诉顾澜吗?”

张谦越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提问,还是陆铭的试探。陆铭曾说顾澜疑心病很重,但他没注意到,他自己对人的信任感也在日益减少。

“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顾澜。”张谦越只能这么说。陆铭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张谦越看陆铭几步追上了顾澜,不知说了什么,顾澜没理他,陆铭也就不理他,但走到门口时,还是自然而然地替顾澜打开了门。

张谦越收回了视线,啧,这两人的关系发展,不好说。

刚才顾澜在他问了那个问题后,就沉默了,然后就坐在了沙发上,自顾自的处理自己的公务了。张谦越没有勉强,而是打开了音响,舒缓的钢琴曲流泻而出。

一个小时到了,顾澜很准时地关了手机,站了起来。

“张医生,”顾澜加重了医生两个字,“今天的诊疗有结果吗?”

张谦越也在文件上写了几个字,才笑了笑,“有进展。走吧,我送你出去。”

顾澜没有动,而是又说了一遍,“我在你这里治疗了一个小时。”

所以我是你的病人,你必须为我保守秘密。张谦越敏感的抓住了顾澜的言外之意,也明白了顾澜同意治疗的原因陆铭。

顾澜宁愿在这里坐一小时,让张谦越帮他保守他调查陆铭的秘密。顾澜知道陆铭会愤怒,以他的聪慧,他不会不知道这只能让陆铭越走越远,但他仍然选择这么做。

张谦越在很多深陷爱情泥淖的病人身上都看到过这种情况。

张谦越站起身来,又补充了一句,“顾总,语言只是工具,只有说出来,才被赋予了意义。”

顾澜不置可否,张谦越送他离开。

显然,这一天陆铭和顾澜都有些心神不宁。

陆铭惦记着妹妹的事情,也在审视着他和顾澜的关系。

顾澜更是思绪纷扰,虽然他和张谦越什么都没说,但是在那个环境中,顾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被他埋葬的回忆。

这个晚上,两人都疲惫地早早入睡。陆铭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被人摇醒,一睁开眼,就是顾澜鲜活的笑容。

“快起来快起来,陆铭,我有事要告诉你。”

陆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小顾澜怎么又出现了?

“什么事?”

陆铭拧开灯。

小顾澜兴奋地看着陆铭,“你看了吗?我给你写的信!”

陆铭一怔。

什么信?

顾澜脸上浮现了一些红色,抱着陆铭的胳膊。

“刚刚,我在你的书里放了,咳咳,一封信,我想约你圣诞节一起出去。”

陆铭的思绪有点混乱,“刚刚?刚刚是什么时候?还有,一封信是情书的委婉表达吗?”

就算是七年前,这也算是太过于老派的做法了吧?

小顾澜眼神飘忽,就是不看陆铭,“下周就是圣诞节,再不约你,你都大三了,很快就毕业了。”

陆铭算了一下,顾澜上次出现才是九月没多久,看来他的时间线是跳跃的。说是时间线,其实更像是顾澜的记忆碎片。

陆铭回忆了一下顾澜说的那封信,他完全没有印象。但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大概也是圣诞节前一周,他和朋友打完球,打算一起坐公车去市图书馆。

他当时系鞋带,就让朋友先带着他的包上车,就在他要跟上的时候,一个带着口罩帽子的小个子出现了。

先是跟陆铭借手机,然后又东拉西扯,最后对陆铭强调,“学长,你今天一定要看《大学物理》哦。”

就在他们纠缠的时候,那辆公车已经开走了。

陆铭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被遮地严严实实的男生:“同学,我会看的,大概以后看到《大学物理》都会想起你了。”

现在想起来,那不就是顾澜吗?

陆铭也像他说的那样,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男生。除了因为他足够奇怪,还因为那辆被陆铭错过的公车,在出发后没多久,和一辆失控超载的运输车发生了碰撞,公车上的十四人都离世了。

那时陆铭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伤中,根本想不起自己那个一同被烧掉的包里会藏着一封情书。不久陆铭认识了同病相怜的吴越吴越刚赌气分手的前男友也在那辆车上,他们就开始一起做项目,让自己更忙碌起来。

现在想来,除了遗憾那场悲剧,陆铭竟还有些遗憾自己没看到顾澜的情书。

原来顾澜那么早就对自己表达过爱意吗?陆铭竟忍不住想了想,如果没有那场悲剧,顾澜和自己都还在大学时期,顾澜的性格……就算陆铭对顾澜有意见,他也不得不承认,大学时期的顾澜性格很好,他们或许会有另一种开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陆铭一怔,抹去了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