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想,下人们心里都觉得美。

他们更是连夜就开始架起大锅,准备熬煮糖水鸡蛋和各色甜果糕点了。

原因无他,是为了明日早起拿到后街上散给那些来讨喜拜福的小孩子们吃的。

多有些稍稍清贫人家的小孩子们,最喜四处流连在城中打听着哪家官宦富贵人家的妻妾们又生养了儿女,然后就要上门讨要鸡蛋糕点甜果子们来吃。

但是添丁进口本就是老祖宗时候就定下来的大事,家里新添了儿女,饶是那些最苛刻的地主人家也要做做样子,散喜气与众人的。

何况徐侯府中的喜事更不一样。

他家多年没有婴儿啼哭,这一下才好不容易得了孩子,而且又是一对龙凤双生,可是极好的兆头。

加之更是正妻所生呢。

所以外头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来徐侯府宅门口讨要吃食的机会。

也断定了他们家不会小气的。

邱姑的丈夫何性荣因妻子是侯夫人之乳母的缘故,很早就是徐侯府上最得脸的管家了。

他第一个先从妻子口中得知澱阳郡君平安生产的消息,连忙趁着坊市之间还没关门收摊的点儿,傍晚时候就带着府中的小厮们出去采购,把街市里好几家的鸡蛋和面粉白糖全都扫购一空,连夜就开始准备起来。

待到八月初二早上,街市里许多人家都知道徐侯夫人生产的消息,都叫自家的小孩子去徐侯家中的后院上给人家磕头拜福,多抓些鸡蛋回来。

徐世守和陆漪娴虽然并非那种穷奢极糜大手大脚、宴请之间阔绰流油的主儿,但是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小气了的。

所以徐侯早早就吩咐了下去,家中煮的所有糖水蛋都要仔细检查过,万不可将什么臭蛋煮了出去。

那些做糕点的白糖面粉之类,也须得挑上好的买来。

若有什么点心是家中来不及做的,该出去买就出去买去。

他又叫人大早上起来就拿银票去外头钱庄里兑了好些铜钱回来,摆在家中后院的门口,让那些小孩子们去抓着玩。

就当沾沾那些小孩子们身上的喜气,让他和漪娴的孩子也能这样平安长大就好了。

*

这些琐事都不必他们夫妻两人亲自操心过问,何性荣一一打点了清楚的。

而在这八月初二这一天,徐侯府后院长街上小孩子们吵吵嚷嚷你争我抢的时候,漪娴正悠然卧在榻上休养。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她便急着要见自己的孩子。

邱姑将一枚缀了宝珠的抹额小心戴到漪娴的头上,防止她产后头上吹了风受凉。

“哎呀,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漪娴虽然还虚弱着,但是精神却很好,让人把女儿抱到她身边来,叫她仔细看看。

一位奶母说小世子也生得十分可爱,很像徐侯。

漪娴顿了顿:“他是弟弟吧。这个……是姐姐?”

徐世守低咳了声,说不是。

“先出来的是男孩,女儿是妹妹。是我当时怕你失望,所以……”

漪娴看了看丈夫,又摇了摇头,不禁失笑。

“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因为没生下女儿,就迁怒于别的孩子呢。”

往后的一个月里,徐侯府中都是一日盖过一日的热闹。

太后的赏赐,官场上的逢迎恭贺,各府诰命女眷们往来的看望,陪伴漪娴一直忙到了两个孩子出生后的百日。

她的孩子一日胜比一日的健康长大了,而远在怀荒的皇后,腹中的胎儿也日渐稳妥。

*

自从有孕之后,婠婠就被停掉了手里的所有事情,原本还叫她偶尔打理操持的事情,晏珽宗也都不让她去做了,就像当年怀聿儿时一样,让她每日吃吃睡睡养身子养肚子。

婠婠倒也没有和他犟,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要安安静静养胎的日常。

皇帝虽然人被她撵走了,但是据萃澜所说,他一日三趟都要来中军帐外转上好几圈,守着伺候的人询问她的情况,知道她好好地吃饭喝药了之后才肯离开。

“陛下虽是天子,可是在娘娘跟前,不都是和寻常男子一般……”

婠婠没接萃澜这话,喝完了安胎药后有些累倦地重新倚靠到了枕头上,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手里聿儿前两日寄来的信。

其实便她的怀相一直都很好,神佛对她已经格外庇佑了。

怀着聿儿时,那些大部分女子孕期遇到的害喜恶心、食不下咽、水肿浮肿、头晕疼痛,甚至所有因为妊娠而引起的疾病和不良反应,她都没有遇到过,还是像无事人一般吃吃喝喝。

唯独一桩让人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身体从前亏空病弱太过,叫人都怕她承受不住孕中的艰辛。

见婠婠不接话,萃澜也不敢再多嘴,连忙捧来一盘刚刚清洗过的树莓来,奉与婠婠手边。

“娘娘一日要吃好几回的药,恐怕嘴都苦了。这莓子是前头林中的高树上所长,十分清甜可口。从前那些突厥的王公贵族们最是喜欢了。只恨此树生得太高,结果又少,都在树顶那两三尺的地方,为着摘一盘莓子,不知要摔死多少的奴隶呢。”

婠婠垂目去看,果真见面前碧玉一般的瓷盘里放着一溜儿还带着水珠的莓果,正是熟透了的浆红色,看上去饱满多汁,必定十分鲜甜。

倒叫她口中确实生出了些许的苦味儿,想吃点甜果儿了。

只是她又收回视线,摆了摆手。

“本宫不吃这样的东西。你亦说了,那树木高大,为着摘一盆果子,不知要将多少将士们的性命置于险境,本宫不吃。寻常瓜果还不够受用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