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委婉拒绝,“这不好吧?人家好不容易立了军功抢来的东西,一心想着留给柔宁的。赶明儿一见,却赫赫扬扬在我头上戴着,显得我这个皇后跟个什么似的,这么一口肉都要抢来吃,不叫人笑话?”

晏珽宗再三问她,婠婠执意不要,他也只好作罢。

“那就……”

“还是送给柔宁,只是别告诉她是宇文周之送的,就说是云州地方官孝敬帝姬。崇清才十几岁,我也不想她跟外头的男人拉拉扯扯。”

皇帝同意了她的主意,“好,我明日告诉那小子,这东西我替他送去给崇清了,叫他安心。来日呢,也算在崇清的嫁妆里头,叫崇清风风光光出嫁,也算是他宇文周之给帝姬的嫁妆出了一份力。”

婠婠不禁失笑:“你别气死了他。”

这般嬉闹了片刻之后,晏珽宗像是犹豫再三,试探着向婠婠开了口,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婠婠,你今天出去了一趟……”

她顿了顿,知道晏珽宗想问的是什么。

面上一丝波澜都没有,婠婠十分平静地回答了他,“是,我出去了一趟,外头的那些话,我也听了个大概。”

他一下子十分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

“婠婠,是我的错,我……”

那畜生的胡言乱语,这般侮辱于她,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到底是他没能保护好她。

他当日就不该带她来这里,让她平白吃这些苦、受这些罪。

“夫君。”

婠婠严肃地唤了他一声,“我夫君无错。阿那哥齐放出来的那些蠢话,我也从未放在心上真的生过气。

我知道他想侮辱的不是我,而是魏室的皇后,不论今时今日谁为皇后,他都会说这样的话。

再往深里说,他根本就是打心眼里渴望将咱们中原人都踩在脚下奴役。所以我不为自己受到的侮辱而生气,我更不会为了这样人放出来的三言两语而生气。

我能做的不多,只有盼望着夫君哪一日大胜。”

晏珽宗还是沉沉地叹息,“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这里受这些罪。你该好好待在宫里的……”

“我不委屈!我真的不委屈。我在这里好好被人养着,受不了半点寒、挨不了半点饿,我有什么可委屈的。你不要因为我的事情浪费精力,好不好?夫君,你是统帅,你只要思考军务即可,真的不用担心我。”

他埋首于婠婠的肩窝处,用力嗅着她发间和肌肤的香气,平复自己暴虐的杀意。

“我会给你报仇,也会让阿那哥齐后悔今时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

婠婠将细细的十指深入他的发间,按摩着他的头皮,希望借此缓和他激烈的情绪。

“我相信你。”

*

第二日,魏室皇帝将阿那哥齐的长子叕日恩剥皮放血,制成了一副人皮披风,挂在了云州城楼之上。

他还将叕日恩的一条大腿骨扔出城外,让阊达人来带回去给他们大汗哭丧用。

为此,婠婠听说云州城里的几个致仕的文官大儒们也稍有些异议,觉得皇帝不该将反击的行为做得这么一丝余地都不留。

未免有些太过残忍骇人听闻……

万一阿那哥齐真的被激怒了,率大军反扑攻城,为其子报仇,这该如何是好?

皇帝若有所思:“孤只怕他还不敢来呢。”

之后的几日里,一直到了十一月初,整个云州城内的空气是肉眼可见地越发紧张凝重了起来。

婠婠有一日和薛娴微服去看望了上次她们接生的那对母女,回来的路上,薛娴说道:“城中士卒们都说,那个乙海可汗赌上了二十万精锐,要在云州城下和咱们决……决战似的。乙海可汗的大军来势汹汹,颇有遮天蔽日之意。”

从前几百人规模的,还只是小打小闹。

如今真正的大战,就在眼前,一触即发了。

*

如今都到了十一月初了。

婠婠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兔绒氅衣,只觉得那股寒气还是一个劲地在往自己身上钻去,冻得她鼻尖都是一片通红。

从前在魏都时,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冬日,难怪人家都常说北地寒凉呢。

回到裕园后,萃霜一边捧上一盏热茶给她暖身,一边低声念叨着:“娘娘也未免太好心了些,这还要一日三趟地去看,也别沾了外头的晦气和寒气,到时候陛下又要心疼的。”

婠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孩子眼见是个有福气的,长得真快。又漂亮。”

她说的是她那天和薛娴一起帮着接生下来的那个孩子。

略坐了片刻,忽然间外头纷纷地似是飘下了什么东西来,婠婠掀开门帘出去一看,竟然是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日,云州的第一场雪,也是她和晏珽宗在这里经历的第一场雪。

她看了看天色,现在的时辰还早着,便命萃澜去准备了些的东西,她说她要亲自下厨去包些牢丸饺子来,要羊肉馅和猪肉时蔬馅的两种。

萃澜有些惊讶:“娘娘要亲自下厨?”

婠婠说是。

她也好几日没见到晏珽宗了。

知道他忙,平素她也没敢去打搅,只想着今日下雪了,做些饺子牢丸送去给他尝一尝,消解些他的疲乏,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