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们带着妻眷家人同往,是以示和边关城池共存亡之心。
若是一朝城破,这些守将们的家人也都会送死或者沦为奴隶,这就是他们的决心。表明了他们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妻妾儿女,也一定会血战到底的。
婠婠握住了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
“麟舟,我不是那样一点苦都吃不得、娇滴滴的笼中雀。我真的没有那么娇气的。守将们的妻妾儿女尚且随行以示决心,如今你是皇帝,我是皇后,你要御驾亲征,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去,想告诉天下百姓”
“我同皇帝生死与共。帝后同整个云州城,生死与共。”
“你让我和你去,好不好?我不是你的麻烦和负担……我也不需要你围着我转。此去云州,我也不是去摆皇后的架子,去等着叫别人叩拜侍奉我的。”
她这句话说的他心都化成一滩了。
她说,她这一生要同他生死与共。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等来婠婠的这句话。
婠婠如此意志坚定,晏珽宗拗不过她,只能带她一起去。
也不知她私下是如何说服了她母亲的。
*
婠婠身为皇后,此去云州,却只带了三个人跟随侍奉。
萃澜萃霜两个老嬷嬷,还有女医吏薛娴。
收拾行装时,除了一身必要见客的宫装,一身皇后朝服之外,她只带了几件半旧的、行动间方便的常服。首饰里头也只带了一顶样式最简单的凤冠,是留着搭配那身皇后朝服的。
毕竟去云州前线,皇后也少不得要有和皇帝一起沙场秋点兵的时候,帝后共同出面鼓舞士气,少不得要点行头装饰一下。
除此之外的脂粉、钗环,她都没带。
倒是薛娴和她一起收拾了很多药方和药材带去了。
皇帝这次走的很快。
他不像以往的帝王亲征,是从京师率兵一路浩浩荡荡地出发,而是在地方上调兵过去,皇帝只带着必要的亲卫们轻装上阵疾行,只等皇帝到了,一坐镇就能指挥开打。
临走前,婠婠去了一趟千秋宫,交给母亲一个锦盒匣子。
“倘若我……回不来了,以后每年聿儿的生辰,母亲就打开那一封给孩子看看吧。我给他留了二十六封信,让他看到三十岁而立之年。”
她母亲叹了口气,没再劝她了。
乳母哭着也要跟她去伺候她,说云州那里苦寒之地,皇后身边连几个婢子宫人都没有,就这两三个人,使唤得过来吗?又担心萃澜和萃霜是晏珽宗的人,必定不会一心对婠婠忠诚上心。
婠婠知道乳母心里是很爱她的,只是爱的方式……她不大好评价。
但是一再劝了劝,好歹把华夫人也给稳住了,叫她和太后、聿儿她们好好待在宫里就行。
婠婠摸了摸聿儿的脸,转身离去。
*
这一路上车马疾驰劳顿,晏珽宗几次要问婠婠可还能适应,几度想要吩咐着放缓速度。
婠婠不准他过问自己的身体半句,都说自己能承受,还厉声吩咐亲卫们每日必行多少里。
“前线战况瞬息万变,陛下岂可为我一人之身屡屡停歇。陛下再问我能不能适应承受,别怪臣妾翻脸了。”
她摆出严肃的阵仗来,把晏珽宗都给吓住了,便不敢多嘴,只能时时观察她的脸色可还对。
古人常说“车马劳顿”,这话其实是一点都不假的。
千百年之后的后世之人,出行时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可是后人尚且难以长时间忍受路途的琐碎无聊。
而其实这个时代的许多道路,哪怕是皇帝下令修建的行军大道,都是坑坑洼洼不平坦的,再用咕噜咕噜日夜不停的马车从上面压过去,颠的人头脑五脏都能碎了,滋味更加不好受。
不过婠婠当真忍了下来,一句抱怨也没说。
皇后的这次亲临,不仅真真切切鼓舞了云州一线军民的斗志,也为她这个“宠后”博得了铺天盖地的美誉。
毕竟在当时人看来,元武皇后只要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当“摄政皇后”,不仅可以总揽大权,而且不论皇帝在外头是死是活,她都能安稳一生,根本不用吃这个苦的。
而男人们呢,其实心里也不是很赞成所谓的“摄政皇后”,觉得这是“红粉篡权”,要祸国殃民的。
如今婠婠放着唾手可得的权力不要,反而要去陪皇帝上前线,倒叫他们惊奇又感动。
虽然婠婠从来没有想要这些男人的美誉和夸赞,但是误打误撞的是,她确实得到了这些好名声。
但是晏珽宗知道,婠婠虽则十分爱惜名节,但是根本不重视这些贤良的“虚名”。
她爱惜的名节,是为了约束自己,而不是索求别人对自己进行夸赞。
她要来云州,唯一的目的就是安顿云州城内除了士卒之外其他黎民百姓的心。
比如说,商贾之类的一旦听说要开战了,就会立马带着自己的货物离开。
因为商人和货物的离开,城内市场的空缺,就会导致物价被人哄抬,粮价上涨,布价高昂,盐糖之价贵比黄金,百姓生活受到极大的影响。而且,冬天也快到来了。
再比如说,医者郎中之类的人也可能会因为害怕而离开。
若是这般,城内缺乏医师,百姓有个头疼脑热的很长时间也无法得到医治。
这些并非战争造成的直接恶果,也是官府无法控制之事。
自然了,上述例子不是说明商贾医者等人的逃离,是因为他们品行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