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那五个月胎死腹中女儿的尸骨。

漪娴的女儿未出世而夭亡,按例本是无法安葬的,可是毕竟又是正妻的第一胎,又是个成了型的孩子,她执意好生安葬,晏载安母子最终也没说什么,将这个孩子随葬在了他们家在太原的祖坟中了。

太原奉恩将军府被抄家灭族的时候,漪娴心中记挂着孤孤单单的孩子,想将她的孩子接回来,可是邱姑和何性荣却死活不肯,跪地哀求她不要这般作妖折腾了。

“郡君!郡君求您三思啊!您现下好不容易又重嫁了个好人,徐侯这般疼爱您宠爱您,您何苦为了那么一块肉、惹了徐侯不自在呢?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事情?何况您这才刚新婚!小女郎在天若有灵,定也舍不得看到您为了她和徐侯生出龃龉来的!郡君!算奴才求您了成不成?”

他们都这样的姿态了,漪娴最终无话可说,只得妥协。

只她临了了还嘱托何性荣备下些吃食、玩偶和新衣,托人拿去太原祭拜她的女儿。

然,一个月后,徐侯却将那方盛着她女儿小小尸骨的棺椁带了回来。

他还重新命人打了一方锦绣漆棺的小棺材,更加隆重正式地让她女儿歇身。

漪娴当日便扑在女儿的棺上泣不成声,亦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好。

她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该如何感激他。

她哭的不能自已,徐侯俯下身将她搂在了自己怀中:“我们的女儿回来了,总不能叫她还不能入土为安,俏俏,把她安葬在我们的祖陵中好不好?百年之后,让她也好生陪着我们,好吗?”

作为列侯,徐侯当然在城郊拥有一处田庄,是作为日后他和他的子孙百年安葬之地所用的。

他想将她的女儿重新葬在那里。

也的确是她女儿最好的去处了。

漪娴哽咽着同意:“谢谢你……谢谢你。仲澄,我真的……”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那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好不好?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日后她若有了弟弟妹妹侄儿侄女,他们才好祭拜的。”

她给她那还未能降生的女儿取了个名字,叫濯心。

徐濯心。

到底是女子身上亲自孕育的一块肉,便是没能成功生下来,可是哪有做母亲的轻易就能割舍得下呢?

徐侯又私下齐齐整整制备了完备的、奢华的一套陪葬器具,完全以世家大族、列侯之家安葬成年的嫡长子的规格重新安葬了徐濯心,在他的庄子里,风水最好的一处地方。

徐濯心下葬当日,他还对漪娴道:“百年之后,我们也会在这里陪着她,不叫她孤单……”

漪娴回握住他的手,靠在了他怀中,“我和夫君必生死相随,永世不离。”

*

邱姑取回了她要的那樽白瓷瓶,漪娴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她细心将几支红梅错落有致地插入瓶中,又用剪子一一修剪了突兀的斜支,直到几支梅枝完美契合在一起成了一件令她满意的艺术品,她这才让邱姑将它摆到主屋正中央的茶几上。

邱姑刚摆好插着红梅的瓷瓶,在宫内当值了一天的徐侯恰好便回来了。

漪娴拉着他去看她刚插好的梅花:“这白瓷虽有象牙白、银白、月白多种之分,可我却觉得甜白釉的瓷儿最配红梅。红梅就当白瓷配,若是白梅,就要用上号的红瓷来衬。”

其实徐世守根本不能区分这几种白有什么区别,更不懂插花有什么要诀和方法,可是他一回到家中,看到屋内有她在、还有她亲手修剪的这瓶红梅,他心中就万般的快活。

有她和她的东西在,这里才像是有了温暖的人气,让他再也不孤寂一人了。

这瓶红梅只是简简单单地摆放在这里,对他来说就是意义非凡。

别人一来就会知道他是有女主人的人,会知道他的妻子心性志趣高雅,会知道他的妻子审美超俗脱尘……

所以他看这瓶红梅亦十分的宝贝。

她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似乎原本司空见惯的红梅也像是涂了层金粉似的闪闪发光。

他们说了会儿话,邱姑过来说晚膳备好了,漪娴又急命人将菜品一一摆好,准备和他用晚食。

其实他们的口味亦不十分相投,漪娴喜欢清淡精致的菜式,大油大荤皆非她的肠胃可以承受的;但是行伍多年,徐世守早已习惯了饮食皆重油重盐,否则不足以在行军作战途中保持体力。

可是这些种种的不契合似乎对他们根本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诸事迁就漪娴,捧她如捧神女般呵护,府中的厨子厨娘亦都契合漪娴的口味而寻。

漪娴知道他吃不大习惯清淡的菜,她又去寻了个会做重荤的厨子来伺候他。

不过每日里她还是会监督他用一碗清粥小菜的。

她起身取了个自己亲自购置的青花缠枝麒麟瑞兽纹大碗,亲自给他盛了一碗白粥让他喝了。

“味道太重的菜,吃多了对身子也不好。时时吃些清淡的才养身呢,是惜福之举。”

他一面接过那大碗,一面诚惶诚恐地说让她以后不必亲自动手做这些事情,而后倒是两三口就喝了个干净,漪娴想让他尝的下粥小菜还没来得及递过来。

其实,这是她平素用来盛汤的大碗。

而且盛了这一碗的汤,她也只会用小碗再取两大勺用。

*

其实,做他的妻子,有时也是很辛苦的。

他舅母华夫人私下说她嫁给他就是来享福受用的,对,倒也不完全对。

有时她亦有被折腾得泣泪连连、有苦无处说的时候。

譬如在榻上。

他今年才在她身上开了荤,愈发缠得她不愿撒手,夜夜榻上索求无度,漪娴时常只觉得腰都要被他撞断了,事后腿都要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