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认床的?”宋惜惜笑着,坐了起身,见她面容露出担忧之色,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宝珠伸手给她把凉被掀开,道:“西京皇帝派人来接您,说是要请您进宫去一聚,只请您一人,没请其他大人。”

宝珠担心会有危险,毕竟这一路没少遇到刺杀。

宋惜惜哦了一声,伸伸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我跟滋滋一同去,放心,苏兰基应该会派人沿途护送,他们不会让我们在京都出事的,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势力最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这一路可没少遇到刺客。”宝珠担心地说。

“就因为我们在路上遇到不断的刺杀,就证明那些人知道,我们一旦入了京都,他们就没有机会下手了。”宋惜惜起身,准备更衣梳发。

她此番带的衣裳都是极为便利的,没有什么华服,她的身份是玄甲军指挥使,不是王妃,利落的衣着能便于随时出手开打。

天气比较闷热,她和沈万紫都是窄袖里衣加一件短式褙子,头发束起,没有多余的配饰。

苏兰基亲自来接,宽敞的宫廷马车,马车两旁各有三十余宫卫,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第1507章 她并未得偿所愿

西京的皇宫金碧辉煌,气势恢宏,静卧于暗夜中,显得尤其的庄严肃穆。

入了第一道宫门,马车依旧可以行走在宽敞的宫道上,并不显得逼仄。

不过,这里的灯油像是不要钱似的,到处都点得通亮,下了马车一路沿着曲廊向前,入目的大树上都悬挂着多盏风灯,谁若是想藏身于树上,那是不能够的,一眼就能看到了。

苏兰基在前头带路,行至一处宫殿外,两名女官上前,和苏兰基用西京话交流了几句,便微微含笑对宋惜惜和沈万紫行了一个礼。

苏兰基道:“宋大人,沈姑娘,陛下请二位进殿。”

两位女官在前面引领,带着宋惜惜和沈万紫进了殿中去。

殿中陈设富丽堂皇,臂抱粗的两根雕梁立于两侧,仿佛直耸云霄,颇有压迫感。

元新帝坐在檀木雕花太师椅上,脸带笑容却也透着倦意。

宋惜惜和沈万紫朝她行了礼,她笑着赐座,望着宋惜惜,道:“朕听说是宋大人带领使者团前来,欢喜得紧,日夜盼着,终于把你们给盼到了。”

宋惜惜笑容里有认真,“得知陛下登基的消息,我也十分欢喜,祝贺陛下得偿所愿。”

她打量着元新帝一眼,便很快将眼前人与昔日的冷玉长公主重合,其实她没有多大的改变,一样的疲倦,一样的沉肃。

当皇帝,和当一个掌权的长公主,对她来说应该都是一样的,要操心的事情一件不少,或许还会更多些。

“得偿所愿,不容易。”元新帝说着,也笑了笑,“但好在,有些事情办起来方便些了。”

女官们张罗了茶水点心,都是西京的一些特色糕点,宋惜惜和沈万紫已经吃过晚膳,不饿,所以便只浅尝了点儿。

元新帝的手蜷成拳头,支在太阳穴上望着她们两人,说:“今晚请宋大人来,没别的事,只是想叙叙旧,说些体己话。”

宋惜惜点头,谈判开始之前,她们同为女子,惺惺相识,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谈判开始之后,便只讲两国的利益了。

元新帝走了下来,和她们坐在一起,整个人显得随意了许多。

她望着两张年轻漂亮的面孔,看到她们美丽的灵魂和坚毅的意志,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才之心,“我西京也会有像惜惜和万紫这样的好姑娘,她们会璀璨夺目,闪耀在我西京的史书里,和你们一样的。”

得女帝夸奖,沈万紫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谬赞了。”

元新帝说:“不是谬赞,是实话,我们西京九月将开恩科选仕,男女都可以参加,不会特开女子科举,他们将拥有有公平的机会,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这始终是西京的政务,两人都没别的话可以说,只能说陛下英明。

元新帝不介意她们不愿意深谈的态度,笑了笑,“但其实不公平的,从一开始就不公平,除非女子特别出色,否则各地学政不会收女子入学,女子也得不到举荐进入考场,当然,为了糊弄朕,他们也会从指缝里漏几个名额给女子,但绝对不会是最出色的,他们怕。”

沈万紫说:“他们怕女子真能托举半边天。”

“其一也;其二……”元新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叫人看出了一种惨凉,“因为朕是女子,他们怕朕会更重用女官,如果坐在帝位上的是男人,他们反而不会这么害怕,不会这般严防死守,因为男人会捍卫男人的利益和地位,朕辛苦努力了这么久,却也没换来想要的,如何算是得偿所愿呢?这条路,还很漫长的。”

第1508章 她只是不想再打仗

她继续说:“讽刺的是,以往朕是长公主,可以高呼女子入仕,如今朕是皇帝了,却不得不徐徐图之,以平衡各方势力,削弱他们对朕的敌意和警惕,朕如今要考量的事情也多了,有时候心急气躁,恨不得把反对的人都砍了脑袋。”

宋惜惜想了一下,道:“其实当皇帝和当官的不管是男子或是女子,相信陛下的目的都是一样的,终究是为着国家的长治久安,为百姓的安居乐业,当国家繁荣昌盛,永无战乱,届时您想如何革新,都不会有太大的阻力,至于眼下,陛下还是要稳固自己。”

话没说得太明白,但元新帝是明白她的意思,如今国中还乱着呢,多方势力妨碍,稳得住朝局已是十分艰难。

她如果尖锐革新,自己的帝位都没办法稳固,谈何未来?

沈万紫认同宋惜惜,她道:“其实要做一件事情,不止一种办法,强行与他们对着干,是一个办法,但绝对是下下策,一个人的性格尚且难以改变,更不要说贯了千年的规则,陛下可以把观念种下,一定会有人沿着您的脚印,一步步走下去的。”

说完,她又谨慎地添了句,“就像我和惜惜在梅山习武的时候,很多人不服我们啊,但我们凭着实力将他们一个个打倒,喊口号是没有用的,最好的办法,还是本事过硬。”

元新帝若有所思。

她是认真思索她们的话。

半晌,她说:“你们说得对,是朕心急了,朕之所以心急,是因为这件事情在朕心里已经很多年,总觉得十分漫长,可这个国家没准备好啊,女子们也没有准备好,她们的实力还不足以跟男子对抗,要给她们时间,也给朕一些时间。”

元新帝没继续这个话题,放松地与她们说说女儿家的话。

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满朝便不再有朋友,只有君臣。

唯有和异国的两个女子,能像朋友般聊聊天,她觉得很舒服。

元新帝其实更喜欢听沈万紫说,因为宋惜惜不可能完全抛开商国官员的身份,说话的时候未免过于谨慎和保守,更多是暗示。

沈万紫则不然,她的话匣子打开,有什么便直说,加上她如今暗中做的那些事情,对是非黑白有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的话总是有几分见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