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紫这才把云翼阁探听到的消息告知宋惜惜。

“你表姨被送到青木庵养病,不是她自己愿意的,是府中金侧妃所为,你表姨的两个女儿,也完全不管她们母亲的死活,简直就把金侧妃认作自己的生母一般,此等狼心狗肺之人,实在让人愤恨,此番去了,若你表姨对她们失望透顶,我肯定要给她们一点教训。”

宋惜惜纵然早已经想到可能是金侧妃做的,但听得两位表妹也是如此态度,不禁心寒,又问道:“燕王是什么态度?”

“呵呵!”沈万紫冷笑,“男人,你指望男人能爱护着糟糠之妻?你表姨没有生养儿子,膝下的儿子还是原先通房所生,通房死了之后她养在身边当儿子看待,给他请了燕州最好的先生,可你表姨病了之后,金氏掌管府中一切事宜,那个通房所生的儿子本来是名分上占了嫡出,实则是通房所生,金氏怎会让他压着她所生儿子一头?便把那先生给辞了,在燕州衙门给他寻了一份差事,是个捕头。”

宋惜惜皱起眉头,“他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当捕头?且是皇家身份,即便通房所生,也是记在了表姨名下上了玉牒的。”

“哪个晓得?金氏一家在燕州是大户,倒是你表姨娘家不得力了,外放当官也没有政绩,说到底,人老珠黄,也没有娘家可依仗,更无嫡出的亲生儿子,身子也不好,遇上个负心汉自然就是任人鱼肉了。”

燕王宠妾灭妻,在燕州很多人都知道,京中知晓的怕也不少。

宋惜惜记得她从梅山回来,表姨那时候刚好在京城养病,母亲请丹神医给她医治,之后她回燕州去的时候,还派了弟子跟随去。

那时候表姨总是心事重重,问她却什么都不说,只说在燕州一切都好,就是身体差了些。

第386章 没那么恨她姑母了

宋惜惜把往事在心间来回思量了一番,怅然道:“只怕她病情忽然加重,与我也脱不了干系。”

沈万紫本来想瞒着这层的,但她既然自己都猜到了,也便之言告知,“没错,本来是不知道的,是那金氏特意到她跟前说了,她听完就吐血,病情加重了,这些消息也不是云翼阁探得,是红雀说的,叫我斟酌着是否告诉你。”

“我大概能猜到了。”宋惜惜怅然,“我的婚事是她保媒的,虽是她保媒是她举荐的人,可实则我母亲也打听过,将军府那些年确实沉寂,没闹出过什么事端来,加上闵氏无能软弱,我嫁进去之后没有什么长嫂压迫,大房和二房之间,也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别想太多,等到了青木庵见了你表姨,再做打算。”沈万紫不善安慰,总觉得事情如果要解决,也得当事人立得起来才行。

燕王妃再不济,到底是正妃,金氏娘家再得力,生了子嗣,也到底是侧妃是妾。

没有妾压主母一头的道理。

“嗯,我知道这个道理。”宋惜惜点点头,“如今我嫁给谢如墨,表姨知道了应该能安慰些。”

“是啊。”沈万紫背靠着软垫,披风的立领上缝制了白色狐毛,衬得她面容英气又娇媚。

宋惜惜瞧了她一眼,“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没,是我自己的烦恼事。”沈万紫眉目拧起,“不提也罢。”

“家里的事?”

“我姑母回来省亲,带着那书生。”沈万紫浓愁深锁,“说真的,我以前很讨厌她,因为她导致我沈家面目无光,我族中好几位姑娘婚嫁都成了问题,连带我自己在内,但是这一次我来京之前,特意回了趟家,见了她和那书生,又觉得没有那么讨厌她了。”

“哦?为什么?”宋惜惜很久之前就知道她姑母的事情,沈万紫说起来也是眉目充满戾气。

厌恶得紧。

“不知道,或许是看那书生待她还不错。”

“沈家让她进门了?”

“没,就在外头租了个小院子,那书生是个秀才,娶了我姑母之后算是断了前程,毕竟拐着沈家的姑娘私奔,哪家书院能要他?学政也不会举荐他,所以他如今只靠卖些书画过活,我姑母也做些绣品,日子还算过得去。”

“孩子呢?多大了?”

“我姑母没生孩子,她体寒不育,但那书生待她不离不弃。”

宋惜惜点点头,“那实在是难得。”

“我回去见到她了,她没了沈家大姑娘的金贵,妇人打扮,但没显得衰老,浑无一根白头发,脸色也好,她过得幸福不幸福,其实从这便能看出来了。”

沈万紫看着宋惜惜,“我在想,这世间薄情的男子如此之多,像战北望,像燕王,她寻了一个愿意贫寒或者富贵都愿意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实在很难得,虽然我恼她私奔导致我族中女子说亲困难,但是仔细想来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喜欢那个人,而那个人是进不了我祖父的眼,他们只有私奔才可以在一起,想到这里,我忽然就不那么恨她了,如果我祖父当年是同意他们在一起的话,他们也不会私奔。”

“你是想说,错的是这个世道,是大族里对贫寒子弟的偏见?”

沈万紫怏怏地道:“是,但我祖父待我极好,我又不能恼恨我祖父,所以我心里头特别的纠结。”

宋惜惜嗯了一声,“这种事情,没落到我们身上,我们很难去说对与错,但是,你姑母愿意抛却富贵,那书生也知道前程尽毁,依旧愿意这么做,可见他们着实互相喜欢得紧。”

第387章 燕王求娶沈万紫

沈万紫眼底忽然有了泪意,她靠在宋惜惜的肩膀上,呜咽了一声,“我以前是怎么想的呢,我是盼着那书生待她不好,她会后悔,然后那个书生在受尽人间疾苦之后也后悔了,他们成了怨偶,彼此对骂。”

宋惜惜揉着她的肩膀,“你不是那样恶毒的人。”

“我是真这么想过的,我恶毒,只是你不知道。”沈万紫两眼放空,“如今除了我,我家中人人都不待见他们,连府中待久了的老仆人,见了他们都暗暗骂一句晦气。”

“那他们为何回来?”

沈万紫道:“我祖母身体差了,姑母想回去见一面,或许也是想念家人要紧,所以就租了房子在附近,隔天便来门口跪一跪,想着日子久了,祖母会愿意见她一面,但祖父祖母怎么会愿意见她?更不会让她踏进沈家大门一步,否则就难以平息族中其他人的怒气。”

宋惜惜想确实如此,受她所牵连的沈家女,婚事如此艰难,大家对她肯定是充满怨怼的。

就算沈万紫的祖母心里是想见她的,也不能让她进门。

宋惜惜心里跟着惆怅了好一会儿,想安慰沈万紫的时候,她却坐直了,“我没事,就是想起你表姨,再联想到我姑母,心里有些纠结,你表姨嫁得好啊,嫁入亲王家,成了燕王妃,可这日子过得,真是连我那私奔的姑母都不如啊。”

“还有你原先嫁给战北望,也落了那么个下场。”

宋惜惜沉默不语。

好久,才道了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宋惜惜此刻还没能完全感受到沈万紫的感受,但是到了青木庵,看到表姨的那一瞬间,她明白了。

短短这两三年,表姨仿似枯朽的腐木,瘦得可怜,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气。

脸颊凹进去了,眼睛大而无神,她躺在床上,就像是没有任何重量似的,被褥裹得厚厚的,屋中也烧了暖炉,但她还是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