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韵之脸上?腾起一片绯红，心中已经骂了武玄侯八辈子祖宗，他透过袖子看了眼秦泠，不?料先对上?了李潦生冰冷的?视线，不?自觉打了一个寒噤。
秦泠愣住，看了眼张韵之。
若如实讲，张韵之在都城的?想嫁排行中，绝对能排进前三?。
张韵之本就是前朝贵族出身，皇帝轮流换，世家?永不?倒，据说张家?家?底之厚比起王公们也是不?差的?。张韵之虽不?涉政事，但毕竟位列九卿，也是为数不?多留着?正室之位的?开国功臣。
付瑶君就曾偷偷跟秦泠说，自己当年就应该去追求张韵之。原因无他，大?业开国之后?，张韵之就常年处于修仙状态。他母亲一年都见不?到他几次，更何况他老婆呢？
有钱有闲无人管，简直不?要太爽。
秦泠虽不?知这?等好?事怎么轮得着?自己，但也知道皇帝是想要张韵之快点成家?的?。
张韵之本来是皇帝身边的?第一谋士，现在这?个谋士越来越没有俗世牵挂，不?上?朝不?上?奏，完全不?干实事。若早日成婚，说不?定还能拉回来。
秦泠思虑过后?，低眉敛目回道：“妾身是内宅妇人，闭目塞听?，对朝堂之事一概不?闻。只是妾身听?亡夫曾说，张少傅有伯夷之风，王佐之才。”
皇帝本来心情极好?，以为这?次终于能给张韵之配个新妇，却不?想秦泠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起她?的?亡夫，也明了她?的?意思，笑意稍敛道：“你的?亡夫过世有几年了吧。”
众人都对这?个林家?少夫人有些?另眼相看。
林家?虽说也算是名门，但百年世家?张家?相差太大?。再说，秦泠的?夫君已经过世，除非她?有过人才能，否则她?的?荣华富贵已经到头了。日后?林靖娶妻，林家?也不?会再由她?掌家?。且林家?毕竟是外戚世家?，赢可?以继承皇位，输则祸及九族。
她?竟放着?张韵之不?嫁，甘愿守寡。
但在坐的?王公重臣们也着?实为秦泠捏了把汗。他们都是跟随皇帝南征北战多年，太清楚皇帝神态的?转变意味着?什么。
皇帝又不?是好?说话?的?邻家?大?伯，他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
李潦生定定看着?大?殿中间的?秦泠，她?仪态极好?，跪得笔直，双手覆于膝上?，在皇帝变脸之后?，依旧面容沉静，柔声道：“妾身与?亡夫相处虽短，但情意笃深。”
她?的?背影单薄如蝶翼，却透着?一抹孤勇。
那抹孤勇刺痛了他的?双眼。
当初她?可?以为了荣华离开他，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如今她?却抛弃唾手可?得的?安稳富贵，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回绝当朝天子。
他不?懂她?。
她?怎么能对他那般决绝又残忍，对着?另一人却又变得情深义重？
相处虽短，但情意笃深。
九个字，字字诛心。
李潦生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猛地站起身，大?步离开了宴席。
宦官黄门见李潦生忽然离去，都不?明所以，只能亦步亦趋跟在李潦生的?身后?，送他走出大?殿。
“臣欣赏的?就是林少夫人的?忠贞，”张韵之补上?一句。
皇帝脸色差了几分，这?原本天大?的?赏赐，秦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但话?已至此，皇帝只好?歇了心思，眼神中透着?不?悦。
一旁的?王皇后?悠悠开口道：“我今日跟兄长想到一块去了，也想要借今日的?喜庆求陛下促成一段良缘。”
秦泠身子僵直，有几分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紧张地望向?王皇后?。
王皇后?朱唇微启，吐出来的?字让秦泠浑身发寒：“本宫听?说林少夫人的?妹妹秦娘子与?林少夫人一样，贤良淑德，颇有德行，给冬儿做王太子妃再好?不?过。”
秦泠脑子轰地一下炸开来，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何德何能拒绝两次皇恩？
“就怕林少夫人看不?上?王太子妃的?位置？”王皇后?的?声音极轻，却像是一个极尖锐的?匕首划过秦泠的?脖子，只要秦泠稍有不?慎，就会性命堪忧。
秦泠匍匐下身，头抵着?地，颤声道：“妾身不?敢。”
皇帝看向?下首的?燕王妃：“今天怎么不?见冯冬啊？他以前三?天两头就整出点事来，最?近怎么消停了？”
燕王妃看了眼王皇后?后?，低头回道：“皇后?娘娘教导有方，他最?近都在家?中自省。”
“那可?真是铁树开花了，”皇帝摸了摸手中的?扳指，目光点了点秦泠，“这?也是你的?主意吗？”
“是，”燕王妃微微点头，“臣妹觉得极好?。”
*
燕王妃哪里有什么主意，她?在得知燕王太子得了疫病变得痴傻之后?，几乎就疯了。
还是王皇后?前来主持大?局，将燕王府封得跟铁桶一样，用重金收买或恐吓那些?给燕王太子医病的?医士，然后?告诉燕王妃，燕王太子需要尽快成婚。
“成婚？”燕王妃想起整日傻笑的?燕王太子，绝望道，“他都这?样了，如何成婚？又有谁还愿意嫁过来？”
“燕王已经派使者往都城来了，若不?能打消他的?疑虑，”王皇后?闭了闭眼，“那才是真的?为他人做嫁衣了。”
都城那些?传言愈演愈烈，燕王已经派来使者想要一探究竟，若真被?人发现燕王太子痴傻，那燕国储君之位就真的?拱手让人了。
她?这?么多年的?布局也将毁于一旦。
“他怎么知道？”燕王妃惊恐地捂住脸。
“都城里谁人不?知？”王皇后?反问道，“大?街小巷的?传言愈演愈烈，就连皇帝都过问了此事。”
“冬儿必须尽快大?婚，平息那些?传言，”王皇后?道。
“那姐姐属意谁做这?个王太子妃？”燕王妃问道。
“秦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