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潦生伸手挡住他,缓声道:“把她带过来。”

周东临还想辩驳,李潦生厉声道:“快去。”

章洛扶着李潦生,给他施针缓解痛苦,语重心长道:“如今河清海晏,将军也不用南征北伐了,伤口作痛之时还是要修养,否则伤情恶化了,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李潦生没有回话,闭着双目,好似睡着了,只有微蹙的双眉显出他忍受的剧痛。

不一会,外面有人来报:“将军,林少夫人已经下山了,走得西边山路,已派人去追了。”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响起:“报告将军,找到鲁荣的踪迹了。山上一个樵夫说见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往西边去了。”

*

秦泠是打算明日一早再动身下山的。但北军中尉的长随李五连夜上了山,说付瑶君发了病,已经疼了两日,现下疼晕了过去,罗中尉才派李五连夜上山来请秦泠。

“本来也没想叨扰夫人,只是燕王太子染了疫病,都城里有名有姓的医士全被请去了宗□□,”李五不停地告罪,“其余医士大多医术不精,医不好女君,有的甚至连试都不愿试,生怕医不好,家主怪罪。”

李五进屋后就一直在赔罪,小心看着秦泠的脸色,生怕她不愿前去。

屋外还站了十五个随李五前来的护卫。

“无事,我本打算明早就下山的,不耽误什么,”秦泠柔声道,“罗夫人为何忽然发病?”

“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也不知缘由,”李五面露担忧,“若不是女君状况危急,城中又请不来医士,家主也不会来劳烦夫人。”

“瑶君与我本是挚交,怎么会觉得是劳烦?”秦泠道,“我这就去准备。”

李五这才放心下来,连忙躬身道谢。

秦泠交待青缇照顾好秦溪儿和林清莘,又换了夜里的衣裳就跟随李五一道下山。

一行人走得西边山路,十五个护卫拿着火把走在前后,将秦泠牢牢护在中间。远远看去,火光如蜿蜒的长龙在山野之间游动,将漆黑的夜幕徐徐拉开一条鱼肚白。

山中彻骨的冷风从下往上推来,利如刀割,秦泠将脸埋在白狐裘里,只露出两个眼睛看着底下黑漆漆的山路。

“都城里的疫病不是早就有医方可治了吗?燕王太子怎么会劳费那么多医士?”秦泠语气似闲聊。

“卑职也觉得奇怪,”李五道,“燕王太子素来喜欢去烟花柳巷,得了疫病也不足为奇。只是这疫病也不是绝症,怎么就这么难治?听说现在已开始咳血了。”

“那是有些严重了,”秦泠语气沉了些,似真有些忧心,“这疫病变化多端,个人身体不同,症状也不同,有人染了半日就好,有人则一命呜呼,希望王太子能化险为夷。”

李五早就听闻林少夫人是菩萨一般的人,今日见了是比真菩萨还仁慈几分,有些好笑地摇头道:“都城里多少人都求老天爷将他带走呢。”

说话间,前面的护卫停下脚步来。

李五抬头看去,不远处的漆黑的树林间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那点亮光忽暗忽明蹊跷得很,像是在打某种暗号。

第二十章钟声

大风刮过,山林跟着摇动起来,忽然寺庙方向传来雄浑低厚的钟鸣之声,撞开了这茫茫夜色。

钟鸣声一下接着一下,余音回荡在山谷之中,飞鸟从林间惊起。

“半夜鸣钟?”李五低声道,“有古怪。”

四五个蒙面黑衣人从林间窜出来,就像捕猎的雄鹰一般,直直向他们冲过来。

“保护夫人,”李五喊道。

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纷纷拔刀,将秦泠围在中间。那几个蒙面黑衣人武力不凡,越逼越近,护卫们渐渐有些不敌。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

“呛”的一声重响,一阵白光划过瞳孔,秦泠面前的侍卫手中的剑脱力飞出,黑衣人抬刀下砍。

热血飞溅,秦泠的白狐裘被染红了一半。

“夫人,快跑,”李五大喊一声,将秦泠往前一拽道,迎面对上那个黑衣人,生生受住一刀,仰天长喝,举刀横劈下去。

那黑衣人没想到李五不闪不避,晃神了一下,被李五击中。顿时,黑衣人的包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李五回头看向秦泠,叫道:“夫人,跑。”

刀剑相撞的声音时近时远,她不敢往后看,只玩命的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猛地被地上的石子绊倒,摔在地上,连忙坐起身,向身后看去。

身后悄无声息,她好像逃出来了。

秦泠剧烈地喘息着,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抹了抹脸上的血污。

她已经到了半山腰了,现在离山底客舍的路程和寺庙差不了多少。如果她跑回寺庙,说不定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但那样瑶君可能就更危险了。

秦泠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身,山林深处忽然传来猛兽的呼啸声,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泠儿,泠儿,保护好你的妹妹。”

“娘!娘!不要!”

血腥的气味,断肢,无力的哭喊声,那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战栗几乎要将她给吞没。

“夫人,”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秦泠回过神来,有两个人朝这边来了。她尝试站起来,但双腿的力气回来了一些,只虚虚地扶着树干,绕到树后,小心观察着来人,认出来这两人是跟随李五的护卫。

她缓缓从树干后探出来。

其中一人见了秦泠,眼中有些惊喜,连忙道:“夫人,总算找到你了。”

这两个护卫,一个叫十二,还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话又多又碎,见着秦泠就哭丧着脸。另一个叫老八,看起来要沉稳许多,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一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