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收回手,视线在他额头的上的伤和身上的衣服掠过,抿了抿唇角,“你叫什么?”
“周铭。”说完他又补了句,“周功的周,铭记的铭。”
江延没在意,继续问,“住哪?”
“……旁边的杏花胡同。”
“家里没人?”
“有,我妹妹。”他顿了顿,“还有我妈妈。”
江延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下去,从旁边扯过纸和笔,“有什么联系方式吗?”
周铭愣了下。
笔是按压式的,江延摁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们这里的面试都是第二天才出结果,你总要给我个联系你的方式。”
周铭脸红了红,很快报了一串数字,等江延记好了之后,他迟疑的问了句,“我通过了吗?”
江延朝他笑了笑,“回去等结果吧。”
听到这话,周铭难掩失望,这种官方的话他听得太多了,让回去等结果,但往往都是等不到结果的。
江延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多说,从桌上的小盒子里翻了翻,找出几个创口贴递给他,“后边有水池,去洗洗吧。”
他没接,语气很郑重,“不用了,谢谢你。”
说完,还朝江延鞠了个躬才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之后,小六看了眼江延,好奇的问了句,“哥,你还真要让这小屁孩来店里啊?”
江延没看他,视线盯着纸上的一串数字,沉默了会后,他把这张纸撕了下来,“我出去一趟。”
说完,人影在门口一闪,便消失了。
杏花胡同和网咖的梨花胡同隔着两条街道,几百米的距离,江延按着导航很快就找到了位置。
周铭只说了在这一条胡同,没具体说哪家哪户。
江延在巷子里走了走,中间几次路过一家烟酒超市,最后一次路过的时候,他停下来买了包烟和打火机,付完钱之后,就站在店门口拆开烟盒拿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也没点着。
店里的老板娘早就注意到他,好心的问了句,“小伙子啊,我看你刚刚在这里来回走了几遍,你是不是在找人啊?”
江延闻声取下咬在嘴里的烟,冲着老板娘礼貌的笑了笑,“对,是家里的一个远方亲戚,好几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搬家了,没找到人。”
“你说说你找谁啊,我这家店在这里开了十多年了,这胡同里谁家搬来搬去我都知道。”
江延抿了抿唇,报了个名字,“周铭。”
老板娘的神情忽的变得有些古怪,“你说的是哪个zhou哪个ming啊?我们这胡同里有两个zhouming。”
江延顿了顿,想起来周铭的自我介绍,平静的回答道:“周功的周,铭记的铭。”
“你是他什么亲戚啊?”
“表哥。”江延面不改色的瞎扯着,“家里老一辈以前是一家人。”
老板娘看着江延也不像什么坏人,给他说了具体位置,然后又轻不可察的叹了声气,“你这个表弟这几年过得还真挺不容易的,妈妈是个不管事的,自己一个人带着妹妹过日子。”
江延继续不动声色的打探着有关于周铭的消息。
老板娘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跟江延说了。
周铭的父亲是位消防员,六年前因公殉职,留下一妻一子,和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儿。
一家的顶梁柱倒了,生活来源也就断了,早几年凭着周父的抚恤金还能勉强度日,但周母偏偏是个不思进取的,在周父离世后不久,染上了酗酒赌博的坏习惯,钱花完了,没地方捞钱,就去了按摩店,还经常往家里带人,一有什么不舒坦的就打两个孩子,邻里街坊时常能听到从周家传出来的打骂声。
出于好心和周父这么多年留下来的情分,这些邻里街坊平常也没少救济两个孩子,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救济只能是一时的,不可能是一辈子的。
周铭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年纪尚小的他只能早早的担起养活自己和妹妹的责任。
“阿铭也是个争气的孩子,成绩好又听话,听说这学期还跳了级,学校也给了不少补助。”老板娘提到这些难免觉得心疼和惋惜,“只是可惜了啊,摊上这么个妈。”
周铭的情况和江延猜测的差不多,他和老板娘道了谢,又从店里买了些其他东西才回到网咖。
当天晚上江延就给周铭打了电话,通知他下周一来上班,考虑到他还在上学,家里情况又特殊,江延和关澈商量了之后,单独给他排了班表。
周一到周五三个小时班,随便他自己怎么安排,周末白天班,八个小时,管三餐,中间休息两小时。
工资没有像其他兼职是按小时算的,周铭的工资是江延和关澈自掏腰包给发的,一个月两千五,另外每个月还有额外的餐补和交通补,合计是五百块,工资每半个月就发一半。
这笔钱不算很高,但对于现在的周铭来说简直就是比雪中送炭还要珍贵,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个工作时间其实是拿不到这么多钱的,至于为什么给他这么多钱,他或许能猜到什么,江延和关澈也都没有明说,只是告诉他对外不要透露自己的工资,要是有人问,就说是按小时算的。
江延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小小少年的自尊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网咖里其他的兼职人员感到心里不平衡。
周铭也明白这个道理,对待工作格外认真,有时候来得早还主动承包了打杂的事情。
江延偶尔有碰到过几次,也没拦着他。
但好景不长,周铭在网咖工作的事情被周母知道,在一次醉酒之后,周母逼问他要工资。
周铭反抗过,但是没有任何用处,好在江延工资开得高,他只从中拿了一小部分给周母,其他的都偷偷藏了起来。
他还没有成年,没有办法办银|行卡,有了现金也都只能藏在家里的角角落落。
周母不信他就那么点钱,但是周铭藏得太深了她找不到,她就从一位的嫖|客那里借到了一台小型的摄像机,趁着周铭不在家,偷偷放在了暗处,很快便找到了周铭藏钱的地方。
周六,周铭一早醒来,照例像往常一样去检查藏在天花板里的钱,以往都是一伸手就能摸到,这一次他整个脑袋都伸了进去,却连一张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