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丑态,他的痛苦,都完整地被这颗琥珀封存起来,残忍而又淋漓尽致地向世人展示。

这个高高在上的,永远幸福的程霁雪,只会让现在的他,更觉得悲痛,更厌弃自己。

楚红泥猛地站起来,沉重而刺耳地一拍桌子,颤抖而失态地吼道:“关你什么事!”

“你凭什么、凭什么……”楚红泥几乎喉头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眼里的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程霁雪没有想到只是戳穿了他偷听他人议论的事实而已,他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当下无措又茫然地看着楚红泥。

班里人听到动静都纷纷看向楚红泥,见他一张妍丽得非人的脸挂着泪,都有些心悸。

平日里有徐周杨坐镇,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他们管,或者说,他们也不敢干涉。

但今天徐周杨不在,好像打开了某种禁忌似的,不少人都凑到楚红泥身侧去,七嘴八舌地问道:“楚红泥,怎么了?”

“楚红泥,没事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更有甚者,上前狠狠推了程霁雪一把,“你干嘛呢,当咱们一高什么地儿,交换生就了不起了?”

程霁雪不耐地皱眉怒视着那人,“我什么都没做,不想被开除的话”

他的眼里又露出那种不可一世的矜傲,“劝你向我道歉。”

“你他妈!”那人咬牙切齿地要给他教训,却被楚红泥阻止了。

“算了,不要了。”楚红泥抹了把下巴上的泪,只怕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牵连到他头上来。

那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忽听外头有人高声喊着楚红泥的名字。

众人都朝着窗外看去,隔壁班正好有人兴冲冲地跑过来,哐哐哐地拍拍门,看到楚红泥时一愣,气血翻涌似的涨得满脸通红,磕磕绊绊地嚷道:“楚红泥,徐周杨在下面喊你呢,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不只是楚红泥,众人都跑到阳台边往下看,果然见徐周杨站在楼下。

他的头发不似平时似的极有光泽的蓬,在阳光下都显得有些灰败,像是缺水的海藻,蔫蔫地耷拉着。

看得出他确实身体状况不太好,眼圈下面都是青紫,但他昂着头看到阳台边露出楚红泥的面容时,眼睛还是惊喜地焕发出亮光来。

“楚红泥!”为了让楚红泥能听见,他喊得嗓子眼儿都打着颤儿,拔高的嗓音割裂着生病的沙哑,像生锈的铁丝剌着玻璃。

“对不起!”

“对不起,我对你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

“对不起,我那时候把信撕碎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怎么对我都是我该,但是,有些话,我真的很想让你听见!”

“楚红泥!你继续喜欢我好不好,只要有以前千分之一的喜欢就好!”

“楚红泥!我会对你好,把所有的,都千倍万倍地补偿给你!”

“楚红泥!我喜欢你!喜欢得,一天不见你,就要疯掉了!”

霎时,几栋楼之间只能听到男生们鼎沸的惊呼声、起哄声。

像一簇火,把蛰伏在午间篮球加时赛时滚烫滴落的汗里,课间熙熙攘攘的打闹里,午休懒洋洋的酣眠里的荷尔蒙,点燃了,散发着灼热的,沸腾的,浓厚的气息。

周围的惊叹声中,楚红泥听见程霁雪突兀的,干巴巴的声音。

“你不会喜欢这种人吧。”

楚红泥没搭理他,冲过阳台站着的看热闹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下楼了。

程霁雪皱紧了眉头,不懂为什么楚红泥会喜欢这种人。

明明是个没脑子的白痴,不是吗?每天吊儿郎当地混日子。

四周又是震天的惊呼,程霁雪往楼下一看。

楚红泥已经和徐周杨抱在了一起。

瘦削的身子被徐周杨的身躯笼着,像一茎蔷薇,惊人的脆弱美丽。

……

楚红泥倚在墙边,惴惴不安地看着门口的盆栽,里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的是辅导员,很是惋惜而难以理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个好孩子,心思一直在学习上,怎么就和……”

“诶!”他没说下去,夹着文件夹就走了。

楚红泥有些自惭地低下头,只觉辅导员皮鞋踏在地上的每一声重响,都像扇在他脸上的耳光。

“怎么了?”徐周杨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看他魂不守舍模样,担心地低头去看他的神情。

“没事。”楚红泥摇摇头,“怎么样了,严重吗?”

徐周杨只当他是担心会被处罚,宽慰他道:“放心吧,我全担下来了,说都是我死乞白赖地黏着你,表白也是我表的,不关你事。”

“那你呢?”

“不会有事的,我爸前两个月刚给学校捐了栋楼,别说处罚了,连报告都没让我写。”徐周杨揽着他的肩往教室走去,“你就把心收回肚子里吧。”

“只要不是闹得太过火,学校对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什么算过火?”楚红泥被他揽着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任由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