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固人很快亲自出来,看到她笑了笑:“安娘进来坐会儿喝杯茶吧,姐儿和哥儿去跟母亲说声,收拾东西也要会儿。”
“也好。”陈令安也笑了,点头应道。
两人和离近三年,这府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陈令安随袁固去了厅中。
袁固方才听说她来,便叫人去寻孙田家的来,这毕竟是她以前的贴身丫鬟,用得也顺手些。
“安娘近来可好?”袁固问道。
陈令安应了声:“尚可。”
便一时无话,往日夫妻情分早消弭干净。
两人正干坐着,宝珠已亲端了茶水进来。陈令安许久没见过她,抬头看了她眼,却是吓了一跳,只两三年未见的功夫,她怎的消瘦成这样,又苍老了不少,乍看竟似个四五十岁的老媪。
陈令安还在惊愕,忽见得宝珠在她面前跪下,哭着道:“娘子,你还叫宝珠跟在您身边伺候罢。”
陈令安狐疑看了眼袁固,袁固怕也是没想到会这般,面色微赧,对她尴尬地笑了笑。
“娘子。”宝珠扯着她的衣摆哀声求。
陈令安低头道:“你如今已不是我的丫鬟,身契给了你,你也嫁了人,何苦要再当个伺候人的。”
然这话说了人完全听不进去,宝珠却只顾着哭。
陈令安瞧她这样,想她怕是过得不怎么好,念着两人十多年的情谊,她还是问了句:“不过你要是有难处,不妨告诉我。”
宝珠看着面前高坐着的娘子,心想那时她与宝珍两人跟在她身边,吃穿用度比富贵人家的小姐还精贵些。
偏自己看不透要嫁给孙田,原本娘子没跟相公和离,孙田让着她,这府里大小下人哪个不敬着她。
她日子过得顺遂,只觉宝珍痴傻,一辈子当个老姑娘有什么意思。
可一等娘子走后,事情都变了。孙田对她动辄打骂,称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哪还见半点之前的小意迎合。她怕在府中没脸,还要遮遮掩掩的。
宝珠哭哭啼啼说了个大概。
陈令安听闻长叹了口气,道:“如今你回到我身边是万万不行,若你想和离,我和袁相公今日都在这处,倒是可以为你做主,我想孙田也不敢为难。”
宝珠想了想,她几岁就进了国公府,家中父母早不记得,这和离了也是无处可去。
她又是哭了一通,见陈令安丝毫不心软,只得又磕了个头方离去。
袁固原想与她好好坐会儿,那边玉姐儿和睿哥儿已在身边婆子陪同下过来。
陈令安起身,对袁固点头:“我去与你母亲请个安便走。”
袁母再见陈令安,表情委实有些复杂,儿子这几年迟迟不肯娶,说了几门亲事都黄了,全因他心里还惦记着陈令安。
可她端看陈令安这样,倒比三年前更气度更甚,这么个金凤凰,如何当初就落到她家中来。
袁固那妾室严氏正在她身后帮她捏着肩,看到陈令安,待要行万福,又站在原地踟蹰了瞬,然而陈令安连看都没看她眼,便转身走了。
陈令安领着两个孩子出门,她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离袁家不远的地方停了辆不起眼的马车。
她很快又收回视线,道:“回罢。”
儿女自有他们的缘分
她这马车问陶幼金借的,车夫是陈元卿的人,警觉性也比常人高出许多。
不过走了些许就察出不对劲来,他将车速放缓了些,低声与厢内的陈令安道:“娘子,后面那马车似乎一直跟着我们。”
陈令安听闻无动于衷,倒是玉姐儿忍不住担忧地探了头往外去看,睿哥儿有样学样,也趴了过去。
陈令安并不阻止他们,只对车夫道:“你莫管了,许只是顺路而已,哪个蟊贼敢来劫国公府的车。”
“是。”车夫应了声。
果真到了东华门附近,车夫再看时,那车已不见了踪影,车夫调转马车,拐进了北堂巷,这条街上一半都是国公府邸,纵然遇到宵小也不怕。
陈令安下了马车,看车夫如临大敌的样子,心想不愧是陈二调教出来的,跟他主子一个德行,笑笑便自侧门进了府。
幼金如今有了身子,肚子里又是陈元卿的头个孩子,原本玉姐儿跟着她学女红便暂时停歇了。
以前大房没走的时候,玉姐儿还能常去找莹姐儿玩耍。如今莹姐儿搬了出去,又因为在守孝,府里连个能说话的姐妹都没有。
她倒是常去林氏的院子,祖孙两个闲来无事一起抄佛经,小娘子竟也不觉得枯燥。她不像陈令安性子跳脱,这年纪愈大也愈安静起来。
睿哥儿那,陈元卿一日不曾忘了教导,陈令安笑与睿哥儿道:“你这般努力,以后跟你二舅舅一般考个功名回来。”
小家伙却一本正经摇头道:“二舅舅说了,读书是为了明理知事,以后方能以德服人。”
陈令安哑然失笑,在她看来,这群爱掉书袋老学究的书委实没什么好读的,然而她只是摸了摸睿哥儿的头,未多说什么。
陈令安生的这两个孩子,没一个性情像她的。
她操心的少,自然有人来替她操心,林氏被她磋磨得,渐放下让她成婚的念头。
转而琢磨起玉姐儿的亲事,姐儿已十一岁,虽说成婚还早,但先带着看倒也无妨。在林氏看来,她这一儿一女,亲事都不尽如人意,就一心想替玉姐儿寻个门当户对的。
不过这也是难找,京中就那十几家,年岁相仿的嫡子更是少。
陈令安这甩手掌柜还在旁道:“母亲,玉姐儿才多大点,这儿女婚事自有儿女缘分,急也是的急不来。倒是莹姐儿,等她脱了孝,难不成真要嫁到王家去,我听说王家那大公子通房都有了好几个,咱家娘子可不能受这份委屈。”
王氏临死前病急乱投医,说要把莹姐儿嫁到自己娘家去。
林氏轻瞟了她眼,道:“你倒有闲心来管的别人,我会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