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庾佑之深深吸了口气,退开站定:“遂你的愿,今天日子好,就今天吧。”

男人扯了扯嘴角,垂眼掩去眼里情绪失控时的暴戾。他手上青筋凸显出来,但仍细致帮她把半敞的睡衣扣好纽扣防止小腹受凉,然后起身离开了卧室。

外面窸窣声偶尔响动,褚楚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听到屋门扣住的声音,才慢慢坐直身体。她光着脚走到外面看了看,外头方才的混乱他居然也肯屈尊降贵地收拾干净,想来是在她洗澡的那会儿弄的。

原本情浓时被庾佑之草草丢在沙发上的风衣外套已经不在,他离开得很快,褚楚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但他直到离开都没和她发火,连关门的声音都是轻缓的平和。

褚楚有点迷茫地在沙发边角坐下,手端端正正搭在膝头。她感觉自己的落寞在某一瞬间像极了招妓之后的嫖客,生理的满足与心理的空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终于把想做的事情做了,可心里的难受反而更加强烈,像是一团棉花堵塞在窄窄的瓶口,而瓶内生长的绿芽想努力把它顶出来。

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不对,或许至少该等一天,让这个节日完满地度过,而不是像现在,气得男人大半夜从公寓离开。

这本来是他的房子,要走也是她走。

褚楚抿唇翻出手机,锁屏前的界面还停留在庾佑之发的朋友圈,那上面的图片此时看更加刺眼。他不知怎么想的,还没有删掉,即便这已经从一种默认的现实变为了一个谎言。

褚楚深深吸气冷静下来。

弱者总会不自觉地去寻求一种自我的屈辱感,以此来获得心头的宽慰,她不再因为得不到庾佑之亲口承认二人关系而感到痛苦,只是由于她发现庾佑之心里也并不好受,他会生气,会丢掉原本的得体和冷静,这让她开始下意识地心疼这个男人。

至此,主客关系颠倒,她成了那个仿佛犯了错的人。

褚楚晃晃脑袋,她不能这样,庾佑之的不明说,让她必须得趁还有得选择的时候走,这既是试探,也是留给自己的退路。她太小了,没有什么办法与他抗衡。

或许在庾佑之看来这就是背刺吧,但她真的不想再以这样的身份……呆在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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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狗的圣诞节过得宅而舒坦,周榆在闹铃声里熟稔地起身刷牙漱口,依照习惯做出身为社畜的每日第一件事看工作群是否有新消息。结果被顶到最上面的消息名称不是工作群,而是两个字:“老板”。

周榆心肺骤停,以为自己睡过了头,仔细一看,才发现消息是庾佑之凌晨四点发来的,只有一条:

“昨天拿来的文件我已经签完,不用等了,早上到公司了直接过来拿。”

到公司的时候时间还早,周榆到庾佑之办公室敲门,听到允许后推门进去。

庾佑之在喝咖啡,电脑还开着,周榆注意到他穿着昨天开会时的那套衣服,并没有换,这并不符合庾佑之一贯的习惯。周榆不自觉又观察了一下,发现总裁看起来有点憔悴,甚至有点不正常。

他看了眼庾佑之的脸色。

按理说,老板昨天发的朋友圈,显然是在炫耀自己的女朋友,可又为什么在公司呆了半夜?

庾佑之近段时间志得意满格外好说话,周榆便下意识大胆地问他:“庾总,圣诞节不陪女朋友,怎么来公司加班啊?”

庾佑之一反常态,没笑,也没说话,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周榆脸上,冷冷看了他一眼。周榆顿时收住话头,露出办公的标准微笑,屏息凝神拿着文件离开办公室。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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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定好后,很快具体的通知就发了下来。日本的学校放春假,但只到一月份,因此还未到过年,褚楚就办好手续,在家所在的城市坐上了飞往日本的飞机。她在京都交换一个学年,主要学习重点是京大一个客座教授关于黑硅的一门课。

她的运气总是刚刚一点好,到了关西国机,从大阪坐新干线到京都,在租好的公寓才住了不到一周,日本疫情就又出了点问题。国际航班受限,但学校还在勉强进行面授课程。

教授在课上根据课题划分了小组,和褚楚在一起的有两个日本人,一个是女孩子,叫定久香野子,另一个是个男生,在褚楚开口前就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

他叫冈本大川,褚楚在听清楚后整个人愣在原地,露出古怪神色,于是从此面上敬称冈本君,心里还是叫他大川。

没过几天的周末,大川和香野子就约她去大阪新开不久的书店,说那里有很多二十世纪中国人写的书。她当时匆匆坐车离开,还没好好在周边看看,便欣然答应。

出门的路上碰到一些放课的女孩子,应该是附属中学的学生,都戴着口罩,穿着到膝盖或是大腿中部的亮绀蓝色格子裙,搭配同色系的领结和毛衣。

褚楚的目光随着她们的身影移动,香野子见她感兴趣,就在一旁开口:“这是高等部的女子校服,纱杏也很喜欢吗?”

褚楚点点头,转回了视线:“很好看……我高中时候的校服是运动服,只有学校活动才会穿这样的裙子套装。”

大川正在看手里的相机,闻言道:“我们学校有一部分学生,升学前就在刚才那些女孩子在的学校读书。”

香野子立马点头,她道:“纱杏如果很喜欢的话,可以到一些专门的网站看看,有的女生会选择在毕业后卖掉校服,不过也有人会选择留下来当做纪念。”

褚楚眼睛亮了亮,记下他们说的网站名字,打算回去查查看。

大川说二十世纪中国人的书的时候,褚楚就猜到了个大概,等到书店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郁达夫和当时五四时期创造社其他作家的作品,再到当代王蒙的《活动变人形》,甚至还有余华的《活着》。

她心道果然世界各地人民都要活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带着期待去找作家茅盾的名字。

一圈圈看,终于在郁达夫书籍下一栏,看到了茅盾的作品,有《子夜》,《虹》和《蚀》三部曲。褚楚看得更加仔细,在其中一层扒拉到一本他的小说集。拿出来翻开,里面赫然印有《创造》这一篇。

“我的娴娴。”脑海里突然浮出这样一句话,低沉温和的嗓音复现在耳边,褚楚捏着书脊地手紧了紧,下意识把书页合紧。

香野子就站在她旁边,见到她的反应,诧异地微微扬了扬眉:“纱杏,怎么了?”

褚楚张了张口,道:“啊,没事,我的意思是……我想买这本书。”

那一本茅盾小说集被她买下了,因为说不出道不明的原因。是平装本,说明在日本卖得不错,褚楚默默想。

出了书店,褚楚到不远处的lawson便利店买水,待出门的时候却看到外面下雪了。推拉门上贴着减少塑料袋使用与快餐新品优惠的海报,她蹙了眉抬眼去看,只见对面房屋黑灰色的屋檐都布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大川也难得见大阪在冬天的尾巴下雪,显得很是高兴,刚好带了相机,见香野子今天穿的裙子和书店周围的街景色彩很协调,便说给她和褚楚拍几张照片。

晚上,褚楚把那几张图片传到了fb和ins,还圈了两人。大川君和香野子都很满意,在她下头评论了好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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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四月的时候,校方还是迫于疫情问题改成了网上授课,褚楚的压力不再有那么大,在六月下旬开始着手准备教授发布在网上的课业报告,终于在七月底完成了小学期目标。

暑假在八月初来临,因为疫情的起起伏伏,以及回国复杂的隔离流程,褚楚思虑下还是放弃回去,每天窝在公寓玩日本的乙女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