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祈。
爱你的姐姐,容淑盈。”
容祈捏着信纸,纸张逐渐被打湿,黑色字迹溢开,揉成一团。
他的哽咽被堵塞在喉间,渗透着悒郁的悲哀。他嘶哑着嗓子问:“妈,聪聪呢?”
母亲默不作声。
“聪聪去哪儿了?”他又问了一遍,“我给她带了糖果。草莓味的,聪聪最爱吃。”
老刘家老来得子,却和聪聪一样,先天智力受损,眼见着年纪迈进三十岁,始终没有讨到媳妇没有哪家的正常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智力低下、什么事都不做了的废物。老刘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聪聪身上,他不在意聪聪的身体缺陷,也没有资格在意,他只想着刘家的香火不能断了,怎么着都要传宗接代下去。
老刘花八万块把聪聪买了回家,押到儿子的床上,聪聪怕生,又哭又闹,拳打脚踢,被老刘一个巴掌扇晕过去。
聪聪被疼哭了,嘴里混沌不清地喊着什么词。
“小祈。”
她的小脑袋瓜无法理解和明白自己的处境,她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世界从未变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只能漫无目的地等待,在等待中遭着一次又一次疼痛。
别说是老刘了,兴许连聪聪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跑了。
可聪聪不记得回家的路啊,她只能朝着夜幕的深处走去,走进了漩涡里。
容祈找上门来时,叩了好久的门,他站在门口抽着鼻子,窝缩成一团,脖子裹在深咖色的围巾里。
老刘出来开门,见着来人是他,一下子脸色就凶悍了起来。
容祈问:“聪聪呢?我要见她。”
老刘气急败坏,大声咒骂:“他娘的贱娃子夜里跑路了,狗日的,老子花八万块买个空气?你还敢找上门来问我要人?”
容祈“哐”一下就跌进了泥地里。
容祈蹲在路的尽头,大口喘着冰冷的空气,呛到温暖的肺里,呛得他咳嗽不止、眼泪不止。
容祈把兜里装的糖果一颗一颗剥开,混着眼泪和寒气全数塞进嘴里,有几颗顺着他的喉咙直直坠落到胃,咚咚,仿佛要把他的胃砸穿。
“新年快乐。贺津行。”他用麻木的手指给贺津行发去了短信。
第11章
贺津行接到短信时,他正准备拿着礼物到贺家去,是送给贺云秋的新年礼物,漂亮的公主裙。
贺自省难得想起了这个家,提前给庄婉婷来电,说要趁着年味未散,回来一块儿吃顿饭。
庄婉婷从清晨起,兴致就极高,差遣着管家点办东西,自个儿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画起妆来,穿上了前几日刚送来的定制旗袍,漂亮得紧。
她打电话知会贺津行,叫他今晚过来吃饭,额外还叮嘱贺津行嘴上把个门,别在这么难得一聚的日子里惹恼了贺自省。
但此刻,贺津行不知怎的,品着容祈这条短信总有股说不上的心慌感。他坐在驾驶位,微蹙着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方向盘,最终踩下油门调转了车头,冒着大雪开出了城市。
一路未停,直奔容祈的老家。
贺津行在开车的间隙,给容祈回拨电话,那头嘟声很久,一直没人接听。
他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什么意思?容祈真的从此不再回来了吗?
贺津行越想越觉得堵得慌。
他不懂爱,又极度害怕去爱。
那是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挨着大片的田野。
贺津行驱车进入村子,不少人从屋舍中探出脑袋来瞧,这儿的人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车,相互眼神交流,窃窃私语。
谁家的漂亮车子?谁都不知道。
只见着漂亮车子的窗摇了下来,坐着个挺拔俊朗的青年,青年面露微笑问向他们:“请问知道容祈住在哪儿吗?”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容祈?那个容祈?这是怎么回事。
但面上还是收起了好奇心,给青年指了路,漂亮的车子就挤进了破败的小道,打破了村庄的寂静。
容祈站在桥上,望着桥底潺潺的河水,河畔的草地枯黄一片,冷风躲进他的衣袖里。
他脆弱得像一面镜子,脸色青白毫无血丝,湿漉漉的双眼结了一层淡淡的冰。
姐姐站在这儿、望着底下的河水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也如他此刻一样吗?
平静。
没有任何波澜。
感觉不到一丝悲恸和绝望。
生命仿佛趋于平缓,宁静到了极致,让人听不见时间前行的脚步声,那些生命滚动的痕迹都被凝固在了河底。
容祈回想起自己站在水塔的那天,脚下是风,头顶是天,眼中是荒野。他爬上细窄的桥栏,仅仅半只脚掌的宽度,身后的寒风多一些力道,就能把他推下去。
容祈在风中摇摇欲坠时,贺津行出现了,一把将他从桥栏上拽了下来,容祈恍惚之间跌入了贺津行的怀里,只是瞬间,熟悉的味道溢满他的鼻尖,他平静的情绪突然有了起伏。
贺津行没有再露出以往惯见的笑意,他的眉宇间孕育着怒气:“容祈,你他吗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