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原本这是你当初定下的,我该和你商量商量,但这不是看你怀着身孕么,我又怕打扰了你休息,又一忙就给忙忘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宋胭点头:“我明白二婶是为我好,只是这厨房里吵架便该想办法制止她们吵架,而不是直接撤掉一个职位吧?”

“那不也省一份月钱么?厨房最重要是做菜好,不过记个账,哪用得着那么多人,再说别人我不敢保证,顾妈妈却是靠得住的。”二太太道。

宋胭叹一口气:“再靠得住,也是人,时间长了,银钱从手边过,又无人管束,怎能不动贪念?

“譬如我就知道这么一个主母,长辈看中她,让她管着后院的事务,几年下来,她便将至少几十万公中的银子贪进了自己的口袋。”

二太太面色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胭看她一眼,继续道:“这主母最开始也是好的,差不多到第三年,就开始从中贪钱了。正好那一年南方大水,什么都贵,府上开支多一点也正常,便没人理会这事,但从此以后,府上开支就没下来过。

“再到后来,他们府上有个人升了大官,府上应酬往来就多了,开支用度又与以往不同,高出了许多,也无人在意。他们家太夫人过世了,只有个太老爷,太老爷又不管这后院的俗务,便从没怀疑过她,也没查她的账,她的胆子也就越发大。

“到后来甚至胡乱记了个账本,上面大笔大笔的上等丝绸、丝线买入,全是找苏州一个绸缎庄买的,结果整个苏州都没有这个绸缎庄。”

她说到前面,二太太脸上还是愤怒、不屑,似乎被诬蔑,也马上就要那胆敢诬蔑的人付出代价,但等宋胭说到后面的丝绸,二太太脸色才大变,陡然白了一阵,随后才强作镇定,再次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宋胭继续道:“除了这个假的绸缎庄,还有薪柴、碳火,每年也有几百两的花账在里面。”

二太太此时和她挑明:“你是说我从公中贪钱,你倒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若没有,你看看,我可是你婶婶,要不然我们这就去你祖父面前,你当着他的面说,让他听听你怎么诬陷长辈!”

“证据就是你们做的那些假得可笑的烂账,二婶当我如何看出这些?当然是做账的人太差,账做得太假,处处是漏洞!”

二太太冷笑:“你会做账,便用做假账来诬蔑人?我的确没你会看账,总不至于因下面的人记错了账,我没看出来,就要处罚我吧?你就能保证你核对的账没有半分错的?

“还有什么,假的绣庄,你是苏州商行还是什么,知道所有的绣庄?只要国公爷同意,我明日就让人去将那苏州绸缎庄的东家给请过来!”

宋胭道:“苏州太远,舟车劳顿的,就不必了,二婶倒是可以去把济世堂的东家找来。”

二太太整个人一顿,半晌才惨白着脸问:“你说什么?”

宋胭回答:“因为发现了绸缎庄的事,我就想,二婶这么大的胆子,应该不会在这一步收手吧。正好我看近几年府上总会采买许多万和堂的补药,什么虫草,灵芝,山参,至于阿胶银耳这些就更不必说了……因为长辈们年岁大了,常喝些药酒、药膳,滋补身体,与其一次买一点,不如一次多买一些。

“结果我有一次去厨房,正好厨娘在泡燕窝,我发现那燕窝炖出来尝不出差别,但干燕窝却有细微色泽不同,我留心查看过好多次,又特地去万和堂买了燕窝来看,最后确认,咱们家的药材补品,真假掺半,不是细心查看炖煮前的品相,根本发现不了。”

二太太紧着呼吸问:“那你的意思是,那万和堂卖假药?”

“不,我的意思是,二太太委托别处制假药,打上万和堂的标记,再给祖父、或是大太太、或是我吃,至于二婶自己和二叔那里,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掺了假,还是纯纯正正的万和堂的货。

“假的那一半,来自于济世堂,里面的东家,竟是花妈妈的远房表哥。”

二太太一阵踉跄,无力地坐在了旁边椅子上。

她从中贪钱,也许国公爷能忍,看在小儿子的面子上也能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可她给国公爷喝假药呢?

当然,那不是假药,那只是次一些的,譬如野山参不是野山参,而是次一些的园参,但那确实不是万和堂的。

宋胭继续道:“我还听人说,那济世堂闹出过人命呢,说是有人出高价买山参去吊命,却被济世堂给了萝卜根,最后命没救过来,那家人抬了尸体在药铺门口放了三天,领了赔偿才作罢。”

“你胡说!”

她好歹交待了用园参,怎么可能用萝卜根!

宋胭道:“是不是胡说,我派出去的人能打听到,二婶的人应该也能打听到才是当然,不能让花妈妈去打听。”

这意思便是……花妈妈信不过。

二太太陡然一愣,突然想起来,她会用园参冒充万和堂的野山参,那济世堂,会不会再用萝卜根来冒充园参?

商人哪有不奸的,她又怎么能保证他们完全按她吩咐的来做?

若真有萝卜根,若被国公爷发现……

二太太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第 77 章

许久, 她哭了起来:“是我糊涂,你二叔不事生产,买起花鸟来多少钱都花得出去, 家里的事却一概不管,我要将人情往来安置好, 要让芝儿风光出嫁……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可我绝没有贪墨那么多银子, 我又怎么敢拿假药去糊弄国公爷?”

二太太声泪俱下, 恳切道:“我也交待过,送你那里的补药绝不能差, 你怀着孩子,我怎敢叫他们乱来?定是他们从中调包,蒙骗我, 你信我, 我真的……

“知道你那没用的二叔把爵位弄没了, 我又只生了个女儿,实在走投无路,我才惦记你手上的账务, 怕你年轻能干, 抢了掌管公中的权力, 可要说用假药害你, 我对天发誓,绝没有那个心!”

说着她越发伤心起来:“你家的大郎,是个能干的人,比你二叔能干十倍百倍, 可我却不同,我在娘家样样不比别人差, 到头来嫁了你二叔,却样样不如人,别人同我一样的,早就有了诰命,我什么也没有,还要天天替他操心……

“我只恨自己命不好,恨自己不是个男人,要是个男人,我便去外面闯荡了,哪里用得着缩在这后院心惊胆战赚公中的银子?”

“二婶……”

“我怎会不知,若被发现,我在魏家这半辈子的脸面都没了……可我没办法……处处都要钱,所有人的生计都压在我身上……”

宋胭不由动容,她也看在眼里,知道二叔不算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少爷,只顾自己玩乐,没有半点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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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在身上,二婶却不同,她是真有谋略手腕、也有雄心的,奈何她做到顶天,也只是一个让人夸赞的主母。

二太太恳求道:“胭儿,看在我也是真心带过你,真心想让你掌家的份上,别将这事告诉你祖父好不好?他年纪大了,我怕自己让他寒心,也怕他看到咱们婶婶和侄媳闹到这份上伤心,影响了身子……”

宋胭靠近她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将这事告诉祖父,只是二婶,我觉得那苏州绸缎庄的事得停了,那些钱太多了;济世堂的事风险更大,那赵三爷是个市井里长大的商贾,能有什么底线?二婶是内院中人,又不能常去他铺子里看,就是花妈妈也没机会看着他,他能做鬼的机会多了去了,一旦出了事,不是二婶担干系吗?”

二太太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哭着点头道:“我自然也心悸后怕,每日连觉也睡不好,我听你的,把这些都停了……银子能补的,我就补一些……枉我活了半辈子,还要你这侄媳来提醒……”

宋胭劝她:“二叔虽没做大官,却也不怎么惹二婶生气,事事顺着二婶,也能常陪在二婶身边,这也是二婶的幸事不是吗?二婶是国公府的太太,再不济也比外面许多人体面,如今又有了小女儿,我倒觉得二婶不比任何人差。”

二太太点头,终于慢慢止了眼泪,又与她说几句话,抽泣着认错,宋胭也劝慰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