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恩爱?”大可汗放下酒杯,从他手中接过帕子擦擦嘴角,不置可否。

一旁的小阏氏终究是按捺不住。

“不过是一个小侍罢了,伺候人的玩艺儿,哪里配称恩爱呢。”他道,“咱们老三还没有娶亲,不像二皇女,已经有夫有子了,让人羡慕。”

看神色,显然是心里很受冒犯,无奈放着地位尊卑在,到底不能不克制。

大阏氏并不以为忤,只笑道:“原来弟弟是操心这一桩事。这有什么难的呢,三皇女年少有为,相貌又好,早已经让不知多少男儿芳心暗许了。只要是有心挑,必定能有好的。”

说着,扭头看大可汗,“您说是不是?”

崔冉眼瞧着几人神色各异,大可汗还未开口,他身边却忽然传出了话音。

“启禀母亲,女儿不敢欺瞒。若要当真论起挑选王夫一事,请恕女儿大胆,借着您的寿宴沾沾喜气。我心中已有人选。”

73. 琉璃今明(四) 大可汗之死。(二合一……

一语既出, 满座皆惊。

崔冉也没有想到,她会陡然说出这一番话,哪怕是即刻拉她, 也来不及。

就见大可汗沉吟了片刻, 似笑非笑, “哦?你心里的人选是谁, 不妨说来听听。”

她身边的大阏氏神色仍恬静,小阏氏却已倒竖了眉目, 厉色盯着赫连姝,只无奈不能开口喝止,但那神情已经是极明白的了

她要是识相的话,便该立刻转开话头, 绝口不提。

赫连姝却像丝毫没有看见他的暗示,只微微带笑,一字一字清晰道:“正是我身边此刻站着的人, 今日特意带来给母亲相看。”

“你!”小阏氏终于忍耐不住, 扬声喝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一旁大阏氏却从容微笑, “弟弟何必这样着急, 孩子不过刚说了一句,还是听她说清了缘由,再考量不迟。相信大可汗自然有决断。”

说着,还婉转瞧他一眼, “今日是大可汗的寿宴,该是和和乐乐的,咱们怎么好和孩子先动起气来。”

小阏氏胸口起伏得厉害,冷冷斜了他一眼, 终究是抿紧了唇,不好再说。

崔冉在满殿目光的注视下,一片交头接耳之中,只觉得心向下坠了一坠。

他事先从不知道,赫连姝会在这个场面上向大可汗提这件事。

这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他忽地想起,先前在宫道上与赫连姗相遇交谈,临别的时候,她说:“要是有什么想和母亲提的,今夜未必不能先探探她的意思。”

思及此处,他立刻用目光去找她。她坐在对面一席上,眉目舒朗,只举头望着大可汗,好像与众人一样,都只等着这位君王会降下什么昭示来。而对他的视线,仿佛丝毫未觉。

大阏氏亦是神态平和,不慌不忙的,拿足了一国之父的风范。

他小心看了几眼,却也摸不清,其中到底是真有异样,还是他太多心了。

大可汗倒并不动气,也不显得如何惊讶,只道:“他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清楚吗?”

“女儿明白。”赫连姝纹丝不动,亦不退缩。

她与她的母亲,一个在上座,一个在下首,一个是鬓已斑白,一个是风华正茂,眉目间颇为相似。她们遥遥相对着,一时无话,倒让人生出几分恍然来。

终究是大可汗低咳了一声,“说说,你是怎么考虑的。”

“是。其实也没有太多的讲究,他在我身边这些日子,伺候得还算尽心,我瞧着倒还挺合心意。”她道,“母亲您也知道,我对男人向来没有太多的兴趣,府里的人也一向少。我以为,既然眼前有合适的人,倒也不必再费事去别处挑了。”

她仰着脸,神色坦荡,“女儿从前不爱受拘束,总声称身在军中,常年征战,不急于娶夫。但如今年岁渐大,倒也有些转过脑筋来了,此次出征齐国,便是顺利,也要远行一年半载,要是能在出征之前将婚姻大事办了,也免得您总是念叨我。”

一席话,惹得席间不少人笑出声来。

有老臣道:“看看,三殿下还是那个脾性。我还当她是对这男人用情至深了,原来还是不耐烦挑挑选选。”

旁边就有人笑着附和:“不错,是三殿下的脾气。”

一片说笑之中,众人脸色颇为缓和,只有小阏氏显得很不满意。

“选夫成亲的事,早已经与你说过八百回了,你总搪塞得本宫哑口无言。今日你能转过弯儿来,是件好事,但毕竟是婚姻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

他既是对赫连姝说,也是朝着大可汗。

“老三既然要选夫,总该是从名门贵族之中,好好挑选,即便是不求多高的出身吧,最少也得是正正经经,好人家的男儿。这小侍是什么身份,怎能配得上皇女呢?”

说着,且别过脸去,赌气似的轻声道:“我头一个不同意。”

大可汗的脸上便露了两分无奈,且有些好笑。

一旁的大阏氏也只能好言劝道:“弟弟先别心急,咱们不过听听孩子心里的想头罢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哪里值得动气。”

崔冉站在原地,让满殿的酒气熏得微微头晕,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清今夜的情形。

他原本以为,不过是随着赫连姝入宫赴宴一趟,只要他谨小慎微,不生事端,就当在席间做一个隐形人了。怎么如今却觉得,件件事情都向着他们压过来。

“嗯,这话倒也有理。”大可汗在座上松了松身子,面露疲乏,“此事往后再说吧。”

“母亲。”赫连姝低低唤了一句。

她还未说什么,另一边却有人忽地出声,不紧不慢的,却恰好让整座大殿里的人都能听见。

“要我说,三妹这样心急,未免不懂道理了。”

是赫连姣。

她的脸色在灯火底下,倒不如往日瞧着苍白,只是人仍是懒懒的没有精神,即便是坐在温暖的大殿中,仍然裹着一身大氅,下巴都快缩进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