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问你，为什么？”

陆寄云收紧手臂，掌心抵着爱人的后背，把人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低下头看他，表情依旧很温柔，只是眸中的缱绻里多了几分陌生的情绪。

“因为是你，只要你想。”

陆寄云愣住了，看着爱人温和坚定的神色，这张温润清俊的脸上表情很柔和，眼角泪痣微微泛红，本身就非常有亲和力的长相，现在这双眼睛里只剩下了自己的面容，清澈偏浅褐色的瞳仁在灯光下亮得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低头吻住了爱人的唇，撬开微张的牙关，勾卷住里面柔软滑腻的舌头，深深地缠绵吸吮。

这个吻连情欲都激荡不起来，陆寄云心中软得一塌糊涂，怀中的身子紧紧依靠着，爱人仰着头一副任他采撷的模样，柔软纤瘦的腰身合在掌心，像是一只依偎的雏鸟。

“我不想，我也不会。”

一吻结束，紧接着就是一句低沉急促的回应，傅书来红着脸，胸膛微微起伏，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只是轻轻喘息着，看向陆寄云。

他们靠得很近，胸膛紧贴，温度传递，鼻尖相碰，那双永远沉静自持的幽深眼眸里翻涌着陌生的情绪，记忆里的青年总是游刃有余的，他的爱含蓄深沉，从来没有今天这么急切的时候，傅书来能够通过这个严丝合缝的拥抱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和震动的幅度。

“不可能，我不会想要孩子的，你的身体情况不允许，”陆寄云睫毛颤动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睛，吻了吻傅书来的眉心，眸中坚定又郑重，毅然决然道，“我下周手术结束就去结扎，这几天正好你也不能做，我们不需要考虑孩子的事情。”

“寄云，你认真的？”

傅书来很少见到他态度这么坚决，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有愧疚，如果不是遇到他，寄云不会在手术上受限，不会受到科室里的排挤，不需要照顾一个有性瘾的双性人，不需要考虑以后怎么去面对社会的舆论和外界的指责。

他可能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帆风顺的学业，而不是需要跟自己一起面对这么多，所以他会想通过各种方式弥补，从学业，家庭，工作，各个方面，只要是他能够提供的。

他爱得晚，承认得也晚，两个人的感情里寄云付出得更多一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好，作为导师又尽不到更多责任，还连累他只能地下恋情长跑这么久，所以总是觉得亏欠。

“我认真的，书来，你这个情况已经很少见了，我以前在学校附属医院妇产轮转时见到一例真两性畸形病例，显然没有你这么好的发育情况，而那位患者最后选择了女性作为最终社会性别，进行了性腺切除和矫正外生殖器畸形手术，我也确实阅读过一例过有妊娠足月生产的文献，但是这个毕竟是个例，我认为不具有实际参考价值。而且生育本身就是痛苦的事情，你很怕疼，我舍不得。”

陆寄云沉默了一会儿，缓慢开口道，隐瞒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今天已经发生了特殊状况，那么他就有理由把这些事情一次性说清楚。

“作为你的爱人，现有基础上，减少对你身体任何可能的伤害是我的责任，除非你一定想要个孩子，那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并且在做好所有准备之后才会考虑备孕实施，法律方面的问题，我会去咨询我的父亲，避免可能的纠纷。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我们有能力承担这个后果，并且你的身体不会受到伤害的基础上。”

傅书来看着他严肃认真的神色，笑了起来，伸出手碰了碰爱人紧皱的眉头，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搂住爱人的脖子，点了点头道：“寄云，你考虑得很清楚啊……不过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晚点再考虑，我也会把选择权留给你，至于结扎手术，没有必要，我认识的朋友有在协和生殖研究所工作的，他们最近研究出了一款男性避孕针，长期针药效大概是三年，临床四期试验已经过了，药监局审批刚下来，你要不要去试一下，毕竟我不能使用这类药物，其实刚才就想跟你说这件事的。”

“真的吗！研究进展这么快，原来你已经想好了吗，书来，我……”

陆寄云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眸中荡开了欣喜意外的笑意，脸颊忍不住有些红，为自己刚才反常的表现而羞耻。

是他今天关心则乱了，傅书来怎么可能毫无准备，这个人心思缜密，对未来的规划精确且执行力强，本身又是极为审慎的心外科医生，怎么可能会出于一时冲动就随便承诺。

”好啦，所以才让你把心放回去，专心学业吧，不要担心这些，我们以后再考虑，时间还早。现在，马上去吃饭，再不吃可都要凉了，晚上布置的文献看完记得来给我汇报总结，这是导师的命令。”

傅书来看着小狼狗的表情终于恢复了镇定，搂住爱人的腰，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柔软的毛衣被底下宽厚坚实的胸膛撑得刚刚好，温暖的怀抱填平了一天的劳累，鼻息之间是熟悉的幽香，寄云身上这股味道很好闻，傅书来晚上总喜欢靠在他胸膛上睡觉。

“那你呢，要不早点休息，把卫生巾垫上，回去睡觉吧，我今晚看完文献，明天跟你汇报，好不好？”

陆寄云说着，掌心覆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摸了摸，傅书来现在脸色好了很多，估计是止痛片和暖宫贴已经在发挥作用，他今天手术站了那么久，他不想让傅书来再操心和劳累了。

“我也要复习啊，这么重要的手术，我要提前做准备的。”

傅书来摇了摇头，起身想要往书房的方向走，就被人强硬搂住腰，直接抱了起来，他轻呼一声，条件反射般搂住了爱人的脖子。

“不行，你今天太累了，必须休息，明天还有门诊呢，你想要我担心死吗，还要不要身子了，我明天做PPT给你详细汇报，之前的手术视频我也会再看一遍的，我能替你分担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陆寄云不由分说抱起傅书来就走，他今晚可以熬夜，傅书来绝对不行，这样下去会垮掉的。

他又不是不知道傅书来这几天都在看相关的文献做准备，哪就差这一天晚上了。

“唔……寄云……你，好吧，别熬太晚了。”

傅书来红着脸，拗不过爱人难得强硬的态度，只能任由他帮自己准备好一切，又换上睡衣躺好。

陆寄云帮爱人掖好被角，指腹在细滑的脸颊上轻轻滑动，俯下身低头吻了吻他的眉眼，这才轻轻带上门出去。

第二天，住院医师办公室。

“陆师弟，还没下班啊。”

有人敲了敲门，脚步由远及近，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陆寄云抬起头来一瞧，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过来，是同实验室的师兄。

“刚下手术，把这个PPT做了再走，杜师兄，你怎么来了，来跟老师报账吗？他今天门诊还没结束呢。”酒五二医陆玲二巴三整理本呅

“是，这个月实验室的耗材和药物使用超标了，下个月新买的加价不加量，这科研真是搞不起了。不过我的论文也终于通过正式发表了，顺利博士毕业，我下个月就可以去协和的心脏科研中心正式工作了，听说你明年要出国了啊？”

“是的，刚提交申请，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

陆寄云笑着点点头，点击鼠标保存文件，把转椅扭过来，抬头看向这位刚毕业的心外科博士，他是走学术路线的，现在毕业也不打算来协和心外科搞临床，最近刚成为老师实验室的正式研究员。

之前实验室耗材管理和报账的事儿都是师兄在管，今天估计是听了这个消息，报账顺便过来看他一趟。

“你怎么可能通不过，我等你的好消息哈哈。主动脉夹层动脉瘤合并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还肥胖高血压，我的天，真是棘手，这可不容易啊，这周没有组会，你单独给老师汇报？太恐怖了，加油，我给予你精神上的支持。”

这么难的大手术，研一就能上，这天赋他真是好羡慕啊，不过单独汇报，这种事情他一点都不眼红　　。

杜文凑近瞧了一眼，神色怜悯地看着对方，四十多页的PPT，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手术注意事项和图片解释，他这陆师弟是真的狠人，之前组会汇报，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PPT永远只提前两小时做，他也真是不怕做不完和做错。

太恐怖了，跟傅老师组会汇报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平时温温柔柔的，汇报的时候能被挑出百八十个毛病来，改论文也是，要改十几版，他都要改吐了。

“师兄，报账单放这儿我替您交，您还是赶紧回实验室吧，可别笑话我了。”

陆寄云唇角微微抽动，杜文幸灾乐祸倒是挺在行的，他合上了笔记本，揉了一把眉心，这玩意儿做完他脑子都快成糨糊了，希望跟傅书来汇报的时候不会出错。

“就等你这句话呢，我走了啊，记得报账。对了，听说那个国家专项的经费下来了，顺便跟老师问一下什么时候买新器材，咱那个细胞房的仪器不太行了，任务交给你了陆师弟。”

杜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脚就往外走，老师大有把陆师弟培养成下一个座下大弟子的想法，要不是他主业还在实验室，这报账的事儿估计都轮不到他。

“知道了，老师就说要换一批新的呢，不用我提醒，您只负责查收新仪器就成，师兄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