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云看着桌对面这张清俊柔和的脸，他这双眼睛很漂亮，细长的柳叶眼，但是并不显小，眼距和眼眶都恰到好处，瞳仁颜色略浅一点，是偏棕色的，右眼下那颗痣衬得眸子水光潋滟，似乎是天然含情的一般。

唇瓣很薄，微微抿起的时候只有一条窄细的唇线，正常闭合的时候，唇瓣透着浅浅的粉色，他的唇色也不深，陆寄云从医学角度的猜想，是傅书来本身肤色偏白，唇部血管分布偏少，还有心脾两虚，气血不足的缘故。

书来眼中的情绪似乎很好懂，单纯的关心，对学生的袒护，还有呢？①一凌⑶㈦⑨⒍8②1更多

他的思绪有些杂乱，看着这双眼睛，试图从其中看出来是否有有其他的情绪。

他很想问问关于最后的那句回应，傅……老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的不想带他这个学生吗？今年来协和实习之前，任职北大医学院，来自华仁，天坛，301，朝阳的几位教授联系过他，关于最后保研直博名额的确定，他始终没有拿定。

老师们都很好，他当时举棋不定，说等到正式提交申请之前时再确定，当时特意对比过这几家医院的师资力量，教授们的科研水平，手术能力，教学水平，总觉得不好选择。

暑假他来协和开始实习轮转，碰到傅书来之后，他觉得确定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想跟着傅书来学习，很多方面的因素，从个人发展，出国交换，未来留院，当然还有私人感情因素。

傅书来的确是个不可多得好医生，也是个好老师，手术的事情可以再说，规培期间的医生，能上手术的几乎没有，协和对规培和专培看得非常重，手术也不是只能跟着自己的老师，科内的都可以跟着学习。

陆寄云觉得这并不影响什么。

傅书来的科研能力是决定协和心外科成为全国心外第一科的重要因素，而作为一个还在学习阶段的医生，这种科研能力，某种程度上比手术更重要。

陆寄云是个对未来规划极为清晰的人，他确实有志于在外科领域达成很高的建树，但是这不影响他选傅书来作为自己的研究生导师。

跟着他一起学习的这段时间，他得到的比之前半年的都多，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书来的手不仅是傅书来自己的执念，也成为了陆寄云的执念。

那些精湛绝伦的手术技术不该被埋没，他想成为书来的接力人。

“寄云……”

傅书来被这双点漆般的眸子盯得有些心慌，忍不住开口，想要问问他有没有受到影响，想要问问他知不知道这次背后捅刀的是谁，想要问问他，这次投诉有没有打击他的学医信心。

想问的很多很多，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因为这双沉静又幽深的眸子。

“老师真的不想要我这个学生吗？我……可以当您的研究生吗？”

陆寄云沉默了几秒钟，神色郑重地问道。

傅书来叹了口气，脱下左手上的手套：“你知道原因，我不带专硕。”

而陆寄云肯定会选择专硕，他要走临床这条路，他能拿到这次北大医学院的四证合一保研名额。

“寄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这只手，这辈子都做不了手术了。我不能亲自带你上手术台，不能给你现场演示。协和也有我这样的老师，他们的学生，也许会在科研和论文上卓有建树，但是后期的大外科专培之路会走得比别人更辛苦。”

“你的理想是做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吧？你要拿手术刀，你要治病救人，你不能只待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写论文，你不能只是纸上谈兵。”

“你想要的其他，我都可以给你，可是最重要的这项，我给不了。你选汪主任也不错，我之前的专硕学生就转交给了他，他现在也申请去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了，他们的心外科是世界最好的心外科。”

傅书来很少说这么多话，肺腑之言，全对陆寄云说了，换了别的学术型医生，有这样的学生来，谁还不高兴呢？

可是傅书来不想耽误他，寄云跟着他是埋没天资。

“我选您自然有我的理由，我从来不拿前途开玩笑。”

陆寄云说得格外郑重，看着傅书来，这句话掷地有声。

傅书来叹了口气，走到青年面前，认真地抬起头来看他：“我们的关系在工作之外，不要把个人感情放到学习和工作上来。”

身体上的事情，是不一定的，往后寄云不喜欢他了，不再需要他负责了，能够真正认清自己的感情了，他就该退场了。

而成为了他的老师，就是一辈子的引路人，永远都无法退场。医学代际传承，即使寄云毕业了，他都永远是他的老师。

“老师，我选您当硕导，确实有一部分出于个人感情，但是我觉得这是合情合理的。我最看重的，自然还是您的教学水平，知识广度，创新能力，和科研水平。”

有一部分，陆寄云觉得不是傅书来想的那样，这条线泾渭分明，但是又互相融合，这样就是最完美的选择。

“从选老师的角度，您会是最合适的老师。从个人私情的角度，书来，你的右手还是完好的，我想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在你的指导下，完成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医生未尽的心愿。最重要的是，我爱你，不愿意看到你消沉和否认自己，不愿意看到曾经的外科圣手落寞退场。”

“给我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学生，你的伴侣，你完好的左手，可以吗？”

傅书来看着这张郑重的俊美面容，突然就笑出了声：“一个人的左右手尚且做不到完美契合，寄云，你拿什么来配合我？”

陆寄云梗着脖子，看着傅书来，没有半点退缩改口的意思，就是认定他了，就是他，一定得是他。

“罢了，想选我当老师就选吧。”

他总不会让他毕不了业，跟着他陆寄云不会缺科研论文。至于手术，心外也不是只能跟着他一个人学，大不了，拉下他这张脸和人情，多为他争取几个就是。

话音落下，青年的脸上顿时荡开了笑意，满眼都是爱意和期待。

傅书来突然反应过来，青年在刚才那一长串回应中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寄云，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眸光闪烁，看着陆寄云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真的没有听错吗？

陆寄云笑了起来，微微低头，离傅书来又走进了一步。

“我说，我爱你。”

看着傅书来瞬间瞪大了眼睛，连脚都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撑住办公桌边沿，满脸都是震惊的神色，陆寄云又补了一句。

“书来，我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