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激烈的性事,但陆寄云事后一向呵护温柔,下午傅书来就恢复得不错了,很快就又重新投入了状态。

北城心血管这块儿的医疗系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来的那些人都是听过的业内名号如雷贯耳之辈。

难得又是年会,含金量高,学术性高,更何况还有不少外省的专家也要过来。

傅书来接起许久未联系的人的电话时,脑子里还是有些空白的,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书来,我瞧见这次与会名单了,终于舍得答应主办方的邀请了?”

对面声音温文柔和,敦厚沉稳,已能听出岁月磨砺之音,他好像这几年也老得很快一般,甚至染上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询问。

是傅景深,他的父亲。

“是的,父亲,怎么连您都惊动了,您莫不是这次那位惊喜特约教授?”

傅书来唇角勾上浅笑,掌心摩挲着已经被翻出毛边的讲稿,看着面前医疗蓝色调的幻灯片,没有半分要避一避对面坐着的青年的意味。

“没敢让主办方说,怕你知道了反而不来了。临到后天会议,又觉得瞒着你不好。”

傅书来表情没什么变化,笑意在眉梢眼角晕染着,只是手腕微微抖了一下,抬头看青年想起身出去带上门,也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陆寄云也没推辞,安安静静坐在对面书桌上继续自己看书。

傅书来心中意外,却又觉得合乎情理,他隐约觉得这次神秘特约嘉宾身份特殊,怕不是请来了哪家知名实验室的诺奖得主,但若是这样的阵仗,肯定要早早预热,学术界来的人应该会更多。

接起电话来那一刻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了,他们一脉相承又在各自领域深入细化研究,傅景深来参加年会亦是正常的事情。

嗯,邀请他的是陈恪副院长,当时只说峰会主办方盛情邀请,医院也有借此与其他几家合作更进一步的想法,其他的一概没有提。

什么时候父子之间也需要如此生分而小心了,他过了这个坎儿,傅景深却还没有。

他在后悔当初没能及时赶到,后悔外出访学无法过来照顾,后悔这些年与妻子事务繁忙亦不能常伴左右陪儿子度过康复期,后悔当时痛心疾首而不知该如何开导,甚至后悔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去北城,而不是到家这边来工作。

那一刀扎在了他的手上,也扎在了傅景深心里,结成的疤终会褪去,留下的印记却一直是有形的,看得见也摸得着。

而扎在傅景深心里的那一刀,无形又精准,看不到也摸不到,时隔几年,彼此都不知道该如何让其愈合。

傅景深回来看他那天,他已经从ICU出来了,那相顾无言,父亲只待了一周,加上访学时间,实在请不到更长的假期,只能在这一周里多悉心照拂,最后便也同母亲一起回去了。

父子之间有很多没有说开的事情,傅书来这几年也忙,春节仅是问候,亦不回家,节日生日等的贺礼从未迟到过,他们给自己寄过来的各样物品也从来是按多了给,生怕哪里短缺了。

抑制药他后来也不吃了,只是每月寄过来的都在,连着简短的字条和注意事项,存了满满一柜子,摆在那里像是父母拳拳爱子之心,只是无从以语言提起。

明明都是温和的性子,偏生这几年硬是梗着都没打过电话,傅书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他们好像也觉得不知道怎么提。

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便这么僵持住了。

这边傅景深刚下飞机,正拎着行李往机场外走,主办方这边包了差旅食宿,安排了离会场最近的星级酒店,接送的车辆就在不远处候着。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钟,这才又有了回复。

“按照会议安排,您应该已经到这边了,今日舟车劳顿,我就不打扰了,明天有安排吗?会议期间只怕有不少应酬,来家里吃顿饭吧,正巧我也有更重要的事儿跟您说。”

傅书来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右手握住左手,指腹在伤痕处轻轻摩挲,最后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神色错愕又紧张的青年。

陆寄云恍然反应过来,冲傅书来轻轻点了点头。來騰訊:酒5⑵160⑵8⒊

事发突然,这次是要提前见家长了。

“哦?什么事儿,竟然还能让阿书请我去家里吃饭。”

叫了他的小名,声音和蔼柔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逐渐缓和了过来。

“乘龙快婿,后起新秀。”

傅书来轻咳了一声,对面不小心把笔摔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捡,只是难得卸了沉稳之色,目光也紧紧盯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说好的春节去浙江那边见家长,陆寄云心里其实早有准备,礼物也早就筹备好了,只是没想到要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见面。

书来只怕也是还没做好准备给父母提前打招呼。

但是现在见,总好过峰会上才见来得好,那时他怕是只能以学生的方式跟着了,往后再改印象,更难以开口。

书来与他父亲之间似乎语气略有些生分,就好像两个人都很紧张一样,他很少与自己讲起过去,偶然提到也只是说没办法面对他们。

在这样的业内大牛面前,坦诚比隐瞒也许更得心意,书来只怕是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了,难怪刚才让他坐下来听。

“什么?”

傅景深愣了一下,脑子里差点没转过弯来。

他提着公文包的手一抖,来专车接送的人帮他把行礼搬到后备箱,恭恭敬敬地将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请上了车。

“本来还在想找什么机会告诉你们合适,今年春节也打算和他一起回去看看,没想到您也来峰会,择日不如撞日,我亦不愿瞒您。”

傅书来微微闭眼,枕靠于椅背上,睫毛不自主地微微颤动,眸中含着一片清润的水光。

“那正赶巧,这两天都无事,我先去酒店安顿,聚餐时间阿书来定吧。”

聚餐最后定在了明天中午,傅书来怕他晚上与这边的老教授们还有私人聚会,只挑了个父亲不太忙,又不影响第二日论坛的时间。

傅景深猜到了他的想法,看了一眼日程安排,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儿子既然都开口了,他能有什么异议,书来从小也是极为有主见的性子,因为身体原因他们一直觉得亏欠良多,从未干涉过他的想法,更何况年轻人的事儿,他一把老骨头还管得了什么。

阿书开心就好,只是语秋这几天正忙,没办法抽身过来,不然还能一起见一见。

复又想到那两个赞美之词,傅景深在酒店里安顿好,心中还略有几分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