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泊只看了一眼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
何雪樱是真累了,她从床尾上上了床后,就?躺在里侧,将伙计拿来的薄被?搭在程简泊身上,她扯了床上原本的被?子在自己身上,没想到还是绸缎的,凉孜孜,然后枕着?枕头闭上眼睛。
半封闭的雕花床内,一对少男少女躺在一起,静悄悄地弥漫出一股氛围。
少女身上幽幽的香气,一阵一阵地直往少男鼻子里窜,又香又媚……
直到何雪樱开口,她又睁开眼睛,侧过身看向他,程简泊却一点?都不敢看她。
她望着?他侧躺的面部线条,还别说,真有少年英气感,五官线条坚.挺极了,在文里他可是男主的宿敌,魔宗天才,文中描写?过,说这个反派魔头长相英俊,但更多的描写?他的阴沉与?喜怒无常,也不能?说无常,因为喜了要杀人,怒了也要杀人。
但总结作者写?的反派是个帅哥。
现在看来,确实挺帅的。
不但帅,还没有文里面反派的阴沉与?喜怒无常,在何雪樱眼里,他最多就?是腼腆,害羞,内向,i人。
她道:“泊郎……”
程简泊听到声音,一紧张声音还哑哑的,本来处于变声期,公鸭嗓,他压着?嗓间回:“嗯?”
“……你说,我们如果离开江县,好不好?”
怎么?突然说离开江县?这让程简泊愣了下,他毕竟才十三?岁,在他的想法里,故乡难离,毕竟熟悉的方,有朋友和家人,总比外面要安全,外面人生地不熟,处处有危险。
何雪樱知道他的想法,她道:“你可知道母弱出商贾,父强做侍郎。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
程简泊在书塾读过几年书,不为科举只为识字明?理,可这句话他没听过。
她解释说:“意思是,如果父强,留在家乡发展更好,如果父弱,或没有父,也没有资源帮助自己,那么?就?要离乡闯荡才能?有一番成就?。”
“你看我们两个父母都不在了,留在江县也无人帮衬,你说我们要不要离开江县?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我们要不要去外面看看,爹说过,有很多地方我们见都没见过,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咱们江县又有帮派作乱,又有黑莲教渗透,听说还有魔宗的人,我爹也死了,何大勇也死了,我怕以后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生存,好想找个更好的地方,没这些帮派魔教,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你觉得呢?”
她其实是在给他打预防针,省的自己突然有天要离开江县,他没有准备。
所以这预防针打完她就?闲了,轻轻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程简泊内心是不想离开的,但又觉得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顿了好一会,他才问?:“那去哪儿??”
却没有等来回复,直到许久他才敢侧头,看到她窝在自己旁边,面朝着?他睡着?了。
面容娇艳如花,映照着?世?间的美好与?纯真。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移开视线望着?房顶,他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他是在问?自己。
何雪樱认为他不想离开江县,但其实,当她说到外面世?界很大,想去外面看看,想找个更好的地方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就?心动了。
江县留给他太多不好的回忆,幼年丧母,童时?丧父,寄人篱下,又有梦中矿洞的噩梦记忆时?时?纠缠。
有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无论是过去,还是梦里,这些对他而言都颇为沉重。
如果能?离开这里,能?离开江县,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是不是就?能?摆脱过去的一切不幸,苦难也将从此离去,未来会更好,会去更好的地方……
何雪樱只是给他开了个头。
程简泊却想了许久,越想眼睛越亮,心里越怦怦直跳,仿佛要摆脱枷锁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睡着?。
睡梦中他又梦到了噩梦般的矿洞,里面的人每日都要挖矿,如果不挖到数量,就?会被?守矿人拳打脚踢鞭子抽,打得半死不活的,挖不了矿了就?丢去喂狼,残忍至极。
矿洞里的人,不,矿洞里的鬼,只能?每天一边痛苦一边挖,麻木地挖,浑身的肉烂了也在挖,他们不想活着?的时?候被?狼撕扯身体,那种痛苦,那种压抑,让人难以承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人会对何雪樱有那么?大恶意,每当他支撑不下去。
他就?会在地上写?三?个字,何雪樱,那字歪歪扭扭,因为他手?指都折了,血肉模糊,用血写?出来血字,仿佛带着?滔天的仇恨。
这种仇恨直接影响到程简泊,他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身上又一次被?汗浸湿了,他喘息着?平复着?心中的怒意与?焦躁。
不断地告诉着?自己,这是梦,是噩梦!不是真的。
直到气息平稳后,他才扭头看到不知何时?圈着?他手?臂,依赖地偎在他身边的少女,她青丝如瀑,发丝柔软地垂落在肩头,少女肌肤若雪,细腻如瓷,就?算梦中,也微微扬起的嘴角,好似天生有春风拂她面,看着?便暖人心扉……
有那么?一刻,他心中突然兴起了一丝庆幸,他庆幸,幸好他不是梦中的自己。
若夜晚的世?界就?像他的黑夜,那醒来世?界就?是他的光明?……
……
第二日匆匆吃过早饭,两人离开客栈,程简泊找了辆马车,雇了车夫赶路去何雪樱说的滴水洞。
程简泊坐在外面,跟车夫坐,何雪樱则坐在马车里,她掀开帘子不断看着?外头,凤栖县有不少村子,滴水洞离县里不算太远,但也要两个时?辰的路程。
据车夫说,滴水村是个大村子,人数高达两千人了,出了不少能?人。
何雪樱想了想,掀开门帘跟赶车的车夫打听:“师傅,你知道滴水村有户姓崔的人家吗?”
赶车的马夫四十多岁,皮肤黝黑,戴着?一个草帽,他望了眼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他想了想道:“崔姓人家?那村子可是大村,早年合并好几个小村子,姓氏可多了……叫崔什么??”
崔什么??这可问?住何雪樱了,书里这个崔姓人家没有提名?字,是个小到没有名?的小炮灰,她怎么?会知道,只知道姓崔,想到什么?,她又问?道:“叫什么?不记得了,但是他家里祖上有人入了仙宗,后来家道中落,祖宅在滴水洞……”
一提入了仙宗,车夫知道了:“哦!你是说他呀!他叫崔玉,之?前一直在县里做小吏,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冤下狱,放出来后差事也没了,只好全家回了老家,这还是去年的事儿?,不过最近听说,他们崔家有个儿?子,独子得了一种怪病,天天吐血,他求爷爷告奶奶,卖光了家当,正在四处寻灵物要给独子治病呢。”
“卖光了家当?”何雪樱当即蹙起烟眉,难道她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