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晃一手端着虾球,一手端着牛排,无言以对。
挎相机那个眼睛在桌上一扫,抄起桌上一桶还没开过的椰子水,让他夹在胳膊底下,“这个也带走!”
林晃越来越莫名其妙,两手僵硬地?转身要走,一个气质安静的男生叫住他,从相机男面前的盘子里拿起两只蛋挞,轻轻放在蛋黄虾球的盘子里,对他低声说:“快走,等会被发现了。”
其实?林晃不太爱吃这个蛋挞,做得太一般了。
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往回走,刚回自己班桌子坐下,就听到相机男“嘿”了一声,“谢澜我蛋挞呢?”
林晃回头,见给他蛋挞的男生平静地?反问:“我哪知道?一盘子你都端到自己面前了,也没给我留。”
相机男摸了摸鼻子,态度立刻软和下来,诚恳地?看着他:“是?吗?唉对不起,我可能没注意?全给吃了。怎么办,回家路上给你买……”
胡秀杰狠狠怼了那男生一下,表情很?复杂。
林晃看不懂胡秀杰的表情语言。
他只记得那天吃很?饱,散伙站在路边等邵明曜来接时,脸蛋忽然被一把掐住了。
他一瞬间全身发凉,和掐住他脸蛋的胡秀杰惊恐地?对视。
胡秀杰疑似微醺,掐着他的纹身说:“小蝴蝶啊,往我们猫头鹰堆里一扎,天天一脸不在状况,结果最后四两拨千斤。”
林晃实?在词穷于应付当时的场景,憋了半天才?说:“老师,请自重。”
胡秀杰差点把他脸蛋上的肉拧下来。
最后胡秀杰松了手,又像抱孩子那样从身旁双手搂着他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叮嘱他到了大学里也要继续上进、要志存高?远、要多交朋友。让他吃饭别舍不得花钱,但是?饭量要适量,还莫名其妙地?问他准备大几出国?。
林晃也是?纳闷了,他从来没和任何老师透露过自己打?算出国?,胡秀杰到底咋知道的。
但他还是?老实?说了确实?有?出国?打?算,胡秀杰特别感慨地?叹气,一连叹了好几声,在他背上一下接一下地?拍,活活要把他拍吐血了,伤感道:“自己选的路,不好走,有?难处记着回来找老师。”
直到如今,两年过去了,再回忆起在英中的那段时光,林晃都觉得恍惚。
恍惚,一是?因?为有?太多事、太多话语、太多细微的表情,他至今仍琢磨不透。
二是?因?为,他惊异地?发现自己记得那段时光里的全部,甚至也包括那些晦暗不明、琢磨不透的东西。
他记得自己的第一个班主任葛莉,记得六班的朋友,记得老胡和老马,记得全科A的每一个同学,记得数理A总来和他撩骚、很?没边界感的那几位。
记得散伙宴上被投喂的蛋挞的味道,还有?最后老胡掐他脸那种过分?亲昵又有?着奇妙安全感的感觉。
最后一次返校取报考指南,结束后班长?让大家在黑板上留一段话,他纠结到最后,班级人都走空了,他还是?不知道写什么。
太感性的事,他干不来,没那天赋。
后来他干脆打?给邵明曜求救,当时是?英国?时间午夜两点。
邵明曜在电话里的声音低沉温柔,说道:“那我说,你写。”
林晃捏着粉笔头落在黑板上,“嗯。”
邵明曜想了一会儿?,说:“你就写一只小蝴蝶……”
林晃回过神,对多多笑了笑。
轻声说出当年邵明曜让他写在黑板上的那句话:“就像,一只小蝴蝶轻轻飞进了鹤群,它不动声色地?淹没在鹤群中,虽然慢吞吞,但还是?跟随大家一起扶摇直上了。”
番外2-2 “异国恋终于结束了。”……
林晃被多多磨了几次, 同意在离校前和大家吃一顿散伙饭。
本来只打算叫上?室友和也在N大的邓燃,但?大家东一嘴西一嘴,消息传到了隔壁宿舍,隔天又传去了女寝。
九人局已经?够吓人了, 万万没想到邓燃突然把他?拉进一个群, 拍了拍他?说:【报告, 聚餐小伙伴都在这儿啦, 我已经?让饭店升了大包厢, 您放心!】
林晃视线上?移到群名【举报剑桥非法引入外来蝴蝶(22)】
图书馆很安静, 只有自习声和老空调送风声。
林晃把电脑转向坐在对面的邓燃, 用气声询问:“这个22不会是群人数吧?”
邓燃在群里扔了一个狗熊欢呼的表情包,抬头看着他?:“您是第一天用微信吗?”
“……”
林晃心说, 我只是不愿相信。
邓燃最后安慰他?,别担心, 大家不让他?请客, 并通知?他?“晚来一会儿, 我们有一点小小的安排。”
天杀的,林晃更担心了。
最终那天的惨痛,林晃终生都不愿再回忆。
他?一进屋先是被喷了满头夜光粉, 花里胡哨的粉末黏在蝴蝶纹身上?, 他?搓了一整晚,把脸皮搓通红也没搓干净。
富有活力的同学们在他?耳边大喊肉麻话?, 他?听?得想原地转圈,费劲巴拉地穿过人群,结果一抬头就撞上?照片墙。
林晃从不拍独照,大学两年只被别人拉着拍过一些合影。于是他?们把合照里的他?放大单截出?来,贴成一只硕大的蝴蝶。
像素放大后, 照片走向难以言喻的马赛克风,那只以他?脸为主人公的马赛克蝴蝶非常有冲击力,是邵明曜看了会做奇怪梦的程度。
林晃从走进包间就进入失语状态,仿佛被一脚踹回五岁,再也张不开嘴了。
只能?重新捡起高中?时邓燃对他?“微笑告别”的训练,努力把两头嘴角抬起来,谁和他?说话?,他?就转向谁。
饭前活动轰轰烈烈地进行了半小时,等终于结束时,林晃的苹果肌已经?抽筋了,嘴角无法自主收回,他?趁无人关注,默默抬手把嘴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