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一架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的航班。
四月的最后一天里,阮尔接到了一个电话。
江随收到alpha发来的信息时正在小会议室里开会。
beta那快八个月大的肚子圆溜溜,即使是腰部再宽松的裤子穿着也会感觉勒得慌,为了办公舒服些,近来小江上班穿的都是牛仔背带裤。他在坐在会议室的靠背椅上,静静地听着同事们对新项目的种种想法,算算月份,这搞不好是他生产前能参与的最后一个项目,虽然大概率跟不到最后,孕夫也还是希望能全力以赴。
他在笔记本上整理好上一位同事的发言,无意间瞄了一眼手机,一条只有几个字的信息映入眼帘。
“我,我要请个假!”他站起来,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无措,急匆匆地和大家道歉后便冲出会议室,往电梯间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电梯似乎格外慢。江随用手紧紧握着电梯间里的扶手,眼睛紧盯着显示屏上一下下跳动着的红色数字。
平时用来播放广告的投影因为意外事故而临时改变内容,女主播严肃认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嘴唇一动一动,念出一段插播进来的新闻稿:“......最新消息,一架载有151名乘客的民用客机因不明原因在我市机场降落时失事,这架客机是从......”
“......相关部门正在全力营救飞机上的乘客,已知有18人受伤,1人死亡。后续情况,请关注我台的最新报道......”
alpha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环抱自己时微微颤抖的手将他的情绪暴露。江随沉默地抱住他,任由他将头埋进自己的胸口,轻轻抚摸他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匹淋了雨的、伤心的雄狮。
助理贴心地关上房门,一时间宽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阮尔不说话,江随也没有出声,高层办公楼听不见鸟鸣,房门闭合的声音消失后,室内便成了一潭彻底的死水。
“为什么要回来呢?她为什么要回来呢?”
alpha终于地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深夜梦魇时的自言自语。
“我上次见她时,她还跟我说打算和恋人结婚,说她过得很幸福。”
“她为什么要回来呢?”
江随感觉自己的胸口有点湿润。
他沉默着,摸摸他的头。
暮春的夜里,一颗星星掉下来。
像眼泪,像火焰。
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
她的未婚夫异常年轻。
坐在对面的男人穿了一件带暗纹的黑色衬衫,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的表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让阮尔想起小时候常玩的玻璃弹珠,漂亮,剔透,有点冰。
他是她的遗产继承人。
他说他叫Dannis。
母亲早早立下遗嘱,身后事全由未婚夫全权处理。阮尔只不过是在最开始接到工作人员的电话请他配合确认亡者的身份信息,之后的事便全由急匆匆赶来的Dannis一手负责。
“我会带她回去。”Dannis说,“她不喜欢这里。”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馆碰面,Dannis来得很早,看见他们进门便伸手懒洋洋地晃了晃。
他和阮尔不是第一次见面,母亲意外身亡的当晚男人便急匆匆地从国外飞来,带着文书证件为她处理好一切。
阮尔点点头,扶着孕夫的要小心翼翼地把人放进座位里,这才自己坐下来。
五月里,窗外一片嫩绿,阳光透过树影落下来,照亮深棕色实木方桌上牛皮夹子里包裹着的文件。
“这是阮女士的遗嘱。”Dannis说。他是混血,从小到大讲外语,中文是因为阮琳才会说上几句,以此音调扭扭歪歪,听上去很奇怪。
“她放弃自愿放弃韩先生赠与的财产,遗产有一半给我,剩下的都捐给慈善组织,这是公正过的文书。”
他从牛皮夹里抽出一份文件,密密麻麻的字母像天书。
“请你,在这个地方签字。”Dannis点点文件上空白的地方:“这也许和你们国家的法律有些冲突,但她说你会签。”
“我知道你有问题,”他补充说,又从文件夹里掏出另一张纸:“这是她留给你的。”
阮尔注视着面前的纸张,沉默半响。终是拿起签字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还有别的事情吗?”alpha的声音有点哑。
“没有了,就这样。”Dannis把摊在桌子上的文件收回夹里,琥珀一样透明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阮尔,半响突然一笑:
“你们母子真奇怪。”
“她说的居然都对上了。”
Dannis懒洋洋地坐在那片透明的阳光里,他叼着烟卷,没点燃。浅棕色的眼睛眯起来,像只懒洋洋的猫。窗外,高大的alpha正在为肚子圆圆的孕夫打开车门,专注小心,神色里有着无法掩饰的爱意与温柔。
他注视着那辆车消失在视野中,半响,就像她那样,深深地,深深地低叹出声。
“命运呐。”
薄薄的一张纸,想是从便签本上随便撕下来的纸页。母亲的字飘飘洒洒,只有短短一行。
“爱像流星,它击中我,我别无选择。”
漂亮的女人,带着一只小小的棕色皮箱,她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像取下一道金灿灿的枷锁。
然后她走出去,踮起脚尖跳跃着,奔跑着,像一片羽毛消失在风里,有点轻盈,又有点倔强。
第125章 一百二十五
五月在细碎的梦中一晃而过,等回过神来,暮春已过,海市已然是一副属于夏季的生机勃勃。
天长了起来,明朗而耀眼的阳光照向大地,将尘世间的潮湿与阴霾一并蒸发。在这难得的好天气里,江随开始了他步入社会后的第一个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