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安蕾眼睛发亮,尖叫说:“这是不是老鹰乐队1994年不插电演唱会里用的那种鼓?”

申川“嗯”了一声,介绍说:“两只大鼓是康佳鼓,这组小鼓叫邦戈鼓,拉丁派系打击乐器。”紧接着,他分别敲击两组鼓给她试听,大鼓的音色非常浑厚且有层次,小鼓的音色则明亮轻盈许多。

王唤调了调琴弦,瞅着申川问:“作为暖身,先即兴solo一段?”

申川笑着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王唤架起胳膊,将长发扎到后面,微微压低声音,丢出一句:“少女,欢迎来到摇滚的世界。”

(二十二)安蕾的回忆

就像是一场暴风袭面而来,这几乎是安蕾前所未见过的乐器演奏方式。

申川变换着不同的击打手型,双手在四只鼓上轮番翻腾。王唤看似随性地按动琴弦,弦下音乐旋律却激荡着躁动的灵魂。两个男人的肌肤贴附着各自乐器,他们的每个细胞仿佛都随着音符舞动。安蕾近距离听赏,双手甚至无处安放,连心脏都要激动地跳出身体来。

大概两分钟后。王唤坐在吧台以上,向申川递去一个“准备开始”的眼神。

两位挚友四目相交,王唤再度拨动琴弦,一把《加州旅馆》的美国西部音乐风格前奏缓缓流淌而出。紧接着,申川以朴实无华的手法敲击着康佳鼓,为吉他伴奏出平稳且震撼的节拍。

安蕾蓦然觉得整个世界沉静下来。

她不再心跳加速,也来不及做出相应表情,跟随着神秘苍凉的音乐,完完全全放空心思。

渐渐的,有一个衰老的声音,似乎对身处咖啡馆的三个人诉说着轮回的怪象:

“物质主义兴起时,即是理想主义沦落。”

安蕾联想到美国经典名著《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主人公的结局,和这首歌的意境竟如此相似!

琴声如急雨,鼓声如沉雷。吟唱者那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交融于美妙绝伦的乐器声中,弥漫出无边无际令人心碎的忧伤气息。又偏偏是这无药可解的气氛,才能治愈听歌人的心。

喜欢听音乐的人往往眼窝较浅。一晃四年时光,安蕾再次为这首世界名曲流下眼泪。

乐手和听者都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安蕾转过身去擦泪,申川和王唤默契击掌,所有情绪都在不言中。

等安蕾梳理好情绪,申川戏谑说:“这小子在长森酒吧驻唱,价格还蛮贵的。”

王唤抬膝盖怼他屁股,呲牙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安蕾满怀感激,捂着胸口说:“谢谢两位哥哥。”

申川却说:“你最近为店里付出很多,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因为你那滴眼泪,我这一趟就算来值了。”王唤搂着申川肩膀,又说:“下周五我们乐队在长森酒吧有场不插电演出,阿川也被我借来当鼓手。小蕾要不要来听?”

安蕾刚要点头,却下意识地瞅了申川一眼,等他发话。

申川淡然说:“那天咖啡馆会停业一天,你想就去。”

安蕾笑靥如花,使劲儿点了点头。

安蕾之前还从未听过音乐现场。

为了这场live house,她特意上网搜索相关资料,了解到长森酒吧老板华哥也曾是摇滚乐手。而酒吧位于栖霞区仙林大学城,离自己学校不算远,是南京摇滚圈最有名的演出场所之一。

她还特意查了听live相应的穿着,提前一天给自己的波波头做了深棕色,并微微烫了一点卷,算是做足了功课。演出当天下午四点,安蕾和申川在咖啡馆碰面。申川依旧身着简单素服,神情较往日多了些凝重。安蕾穿了件焦糖色宽松T恤,浅色牛仔中裤,复古系球鞋,偏中性的穿搭不会显幼稚,也符合她本身的气质。她还偷偷观察申川,感觉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外貌的变化,不免感到有些失落。

两人关了店门,一辆尼桑轿车在门口停下,车上一名长发女子朝他们招手。

申川跟安蕾介绍说,这是王唤的女朋友李子。

李子比王唤大两岁,是地道的南京人,生一张窄条脸儿,看上去高傲冷艳,实际上性格温和又健谈。上车后,申川寡言少语,李子和安蕾轻松愉快地交流着。

闲聊中,安蕾得知李子的职业是交响乐团小提琴手,平日王唤演出时,经常作为乐手或女子和声助阵。安蕾对和声这方面很感兴趣。两人留了联系方式,李子诚意满满,表示闲暇时间可以教她和音技巧。安蕾连声感谢,说自己在跟申川学咖啡,邀她来尝尝自己的手艺。

四点四十左右,三人抵达长森酒吧。停车区域位于酒吧西南角,此处三面围白墙,墙上爬满整片三角梅,宛若世外花海。

酒吧老板华哥正在门口打电话,看到申川来了,挂断手机,笑着向他招手。申川立即上前拥抱,安蕾也跟上前去,喊了声华哥。

李子低声告诉安蕾,华哥为了扶持楚人乐队,特意将自家别墅的地下车库改成排练室,免费借给王唤他们用,是真正意义上的“侠之大者”。

距离晚上的演出还有三个小时,这个时间的酒吧空荡荡的。

作为可以举办live的场地,长森酒吧和寻常酒吧的内部结构并不相同。酒吧分为两层,通往二层的楼梯就在进门左手边。演出舞台正对大门,台面总长大约十米余,六十公分高,台前有一大片为乐迷准备的空地。舞台的左手边有一条通道,可通往后台休息室。

安蕾随申川径直来到后台。休息室宽大宏敞,灰色水泥墙上黑字密密麻麻,都是演出过的乐队留下的签名。楚人乐手们围坐长桌前,王唤正在角落换衣,见申川他们来了,立即招呼说:“快来快来,我订了外卖。咱们先吃饱,其他事边吃边说。”

饭桌上,王唤反复强调着每个乐手需要注意的细节,聊天气氛不算轻松。安蕾初来乍到,显得有些拘谨,却不忘关注身边的申川。聊到一半,王唤对申川说,仅有最后两首歌需要他作为康佳鼓手演奏,并再度当众表达了对他的感谢。申川显得很平静,看不出太多表情。

不知为何,安蕾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晚上八点,六只聚光灯垂直照下,随着清脆而激烈的吉他solo呼啸而出,宣告乐队的不插电演出正式开始。

王唤长发垂肩,眸子晶亮,像一团黑色火焰,照透人心。

观众区域人满为患,气氛高涨,安蕾与申川藏在后台区域,从另一个角度观赏“楚人”的精彩演出。身临其境下,安蕾感觉全身每一寸皮肤都炙热起来。从她这里望出去,所有人的神色情绪都尽收眼底。

楚人的乐迷大多看上去很年轻,有相当一部分仍保持着学生的稚气与怅惘。他们和台上的乐手一样,似乎都带着同一个信仰汇聚于此。

楚人乐队先是演绎了自己的几首代表作,并改编翻唱了两首其他乐队的歌曲。乐手们的演奏技巧和编曲水平很精湛,王唤的高音唱腔更是无可挑剔。安蕾感受得出,乐队风格和市面上常见的金属、朋克之类大有不同,向申川提出疑问。

申川回答说:“王唤是这只乐队的魂。他一直有尝试不同的风格,词曲编曲几乎都由他一人包办。硬要说具体风格,大部分歌曲属于迷幻摇滚,还有少量带有实验性的民谣摇滚。”

安蕾仍不解,问:“什么是民谣摇滚?”

“带有强烈的地方人文气息,外装有迷惑性,核心理念仍是摇滚。”申川一直注视着舞台,又跟了句:“民谣摇滚,歌词意境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