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拨饵奴,他已等了太久。
然而,随着殿侍高呼紧那罗部朝贡上殿,预料之中的囚笼并没有如期出现,而是一只陈旧而巨大的箱笼,一旁站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面纱微遮,头戴兜帽,仪态万千,一双黑眸不惧不怕,直直与他对接。
“紧那罗部?”贺楼御隐有怒愠,并不发作,“来使何人。”
病心连忙借着袖口遮挡,瞟一眼手上抢来的腰牌,轻咳一声道:“紧那罗部首领格摩勒向国君问好,我乃部族巫女,特来献朝岁贡。愿陛下国境永年。”
她让陆崖劫了最后一辆车马,放了那批少年少女。自己却换了来人的衣裳,混作朝贡的使臣。
贺楼御蹙眉,阴翳的眉下双眸紧紧锁在病心身上:“去岁不是你来的。”
“去岁不同今日。”病心向前一步,并不施礼,贴着身子朝箱子里低声道,“……这人皇好警惕。”
箱子里没有声音。
“去岁紧那罗部贡饵奴十人。”贺楼御声音微沉,“许诺今载赠至二十人。暗自换改朝贡,可是你家首领心有不臣?”
“饵奴算不得新鲜。”病心微抬兜帽,露出满头乌发,蛊惑他,“今载我部族得了更好的宝贝,胜过那些卑贱饵奴数倍,定能让国君爱不释手。”
殿上诸人见兜帽下头,竟是个如此清艳白皙的少女,免不得一片喧哗。便已有了急色之人,呼喊道:“国君要饵奴,我替国君寻去。国君便把这娇巫女赏赐给我,我在殿上替大伙儿开个眼!”
亦有人道:“咱们国君要的是饵奴,你这小巫女私自改作旁的,可是开罪了咱们苍云北国!我看你早些告罪,乖乖跪下受那褪衣挨打的殿罚才对!”
一时间四方哄闹,诸人七嘴八舌。
贺楼御轻咳一声,霎时又安静下来。
可见他平日积威甚厉。
“这人皇并无灵根,不知要饵奴做什么。”病心朝箱匣内小声说道,“……你小心些。”便徐徐抬头,朗声回道,“我们部族献给国君的,可是更好的东西!”病心拂袖一抬,将那沉重箱匣猛然启开。
足足一丈宽的箱子里,红云散出,金光徐徐,钻出个美艳妖娆的大美人儿。
正是青丘。
青丘一身异国绯色薄纱若隐若现,腰肢妙曼,酥胸起伏。身后一条又软又白的狐尾轻扫过白皙的大腿,皓齿明眸,顾盼生辉,舌尖轻舔唇瓣儿,开口便是有经验的资深狐狸精了:“奴家青丘,见过国君~”
这一句是又软又酥,柔媚到了骨子里。
病心不着痕迹拍了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偌大的殿堂立时炸开了锅。
“狐妖!是狐妖!当真是好美!好白啊……”
“竟是会说话有灵智的狐妖,看这骚浪模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国君用过之后,咱们能不能尝那一口!”
……污言秽语此起彼伏,青丘并不以为意,只朝着殿上那有些阴沉的男人不住暗送秋波。一壁靠近病心,低声使眼色:“是这个俊人皇吗,姐妹?”
“是。寒鉴仙君说他手上有本《太隐丹书》,里头有重燃阿阴魂灯之法。征天下需匹夫,征匹夫需美人。还请四洲天地第一美妖青丘女君帮帮忙了。”
“得了。”青丘一双凤目流转,打量着殿上那正襟危坐的年轻国君。嗯,肩宽腿长,漆目薄唇,看着倒是很美味,“是我喜欢的,就当加餐了。”
贺楼御不知她二人如此这般,已在商量将他吃干抹净的事宜。他脸色微沉,只问病心:“狐妖?”
“是了。”病心巧笑倩兮,“是千年大妖呢。”
贺楼御心下忽然一动。
饵奴没了便没了,寻那饵奴来不过也只为引大妖罢了。
……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0072新婚
贺楼御自丹陛之上款款步下,朝青丘走来。
青丘艳骨媚肌,香风浮动,亦正在嗅这年轻国君身上凌冽的雪气。
两人皆自以为是棋局中的猎人,阅读着对方眼神里的意味深长的含义。狩猎是需要耐心的,特别是这般合胃口的猎物。
病心愣在旁边看了看,愣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寻思该不是一见钟情了。心想:青丘果然就好这口。
是夜,苍云北国国君贺楼御纳狐妃的庆典,竟是紧锣密鼓的布置了下去。
国君不好女色,专心修炼丹道,平日御下严厉。偏远荒芜的紧那罗部是离乌兰城最远的部属,往日都进献饵奴以奉君王,今日不知行了什么大运,竟然寻来了一只倾国倾城的狐妖。
巧的正是,国君也不知着了什么迷魂道,当日就纳为了妃子!消息如同长了腿,整个乌兰城一日便传开了。
四个被病心评为“无甚大用”的男人,正一边听着花厅里说书的先生绘声绘色讲着今日在禁宫里发生的小道消息,一边打雀牌。
“我就知道,哪有男人能禁得住青丘姐姐的诱惑。”涂山今日才缓足了气,化回人形,懒洋洋打了一张六万,眉飞色舞,“小小人皇,也不例外。咱们青丘姐姐,那可是妖妃专业户。”
裴九郎叫吃六万,打七饼:“可我听说,人间君王与常人不一样。”
“是有此事。”麒麟起牌还未看,拇指一抹,掸回桌上,“荧惑星君曾就着了位人间女帝的道,心甘心愿侍奉在侧,百年未归星轨。”
陆崖翘着腿,懒洋洋打了一张三万:“要我说,何须去禁宫窃书那么麻烦,直接一剑劈了乌兰城,将书抢来不行?让神姬去做什么劳什子巫女,扮什么江湖骗子……”
涂山摇摇头,缩了一下脖子:“姐姐们说了,小心行事,遮蔽行踪,才能徐徐图之。上主动不动喊打喊杀,引起九重天注意便不妙了。”
陆崖扫了他一眼。
涂山感觉腿有点软,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