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没有异议,那这事儿暂且就?这么着,都回自?己的衙门去做事罢。”明德帝果然没有再提其他的事,挥退他们?,把?两个熄灯的小内侍叫到跟前,“你二人可识得字?”
内侍们?两股战战,硬着头皮回答:“只识得自?己的名字。”
顺喜脸色一变,低声道:“陛下,奴婢这就?让人把?他们?舌头都割了。”
明德帝没有发话?。
小内侍当即跪下磕头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太吵了。”明德帝抬掌向外挥了挥。
顺喜无声一叹,唤人来将他们?拖下去,交给常谨处理。
刚刚告退的三?人还能听到些许动?静,走?出?抱朴殿,陆潜辛低声慨叹:“命不好?啊,偏偏轮到他们?在今日当值,又被叫进殿内做事。”
他身子?一歪,把?头伸到自?己儿子?旁边问:“你就?不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陆双楼冷笑?一声,“我只在意你什?么时候去死。”
哪怕他亲眼?看到陆潜辛为了报复陆氏与王氏所做的一切,也不能动?摇他分毫。因为筹谋再久,再盛大的复仇,都不能让他娘活过来。他袖中的飞镖滑到手里,他捏紧了,又慢慢放松。
陆潜辛也笑?:“那我回来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动?手?”
“你该死,但还不配我赔上我娘留给我的命。”陆双楼不着痕迹地将飞镖藏回袖中。他会等到一个好?时机,亲手杀了他,再全身而退。
“长大了。”陆潜辛颇有些欣慰,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拍拍儿子?的肩膀,手到半空才回过神来,生生停住。
这对父子?再无话?说。走?过端门,当爹的便一转方向,往政事堂去了。
陆双楼随王玡天?出?了应天?门,到飞还楼找到他的下属们?,当着王大公子?的面,让大家对他进行?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轮流盯守。
新任务分派完,他轮第一岗,其他人都先去休息。
王玡天?全程面无表情,“原来张厌深的后招,就?是和你爹一起算计我们?王氏。”
“是又如何?”陆双楼一句话?就?让对方差点咬牙切齿,觉得好?玩极了,再一转话?锋:“不是又如何?”
“激将法对我可没用。”王玡天?恢复了平静,说:“既然你也不清楚,那你就?去问张厌深,他到底要让我干什?么?我答应他了,他又能帮上我什?么?”
陆双楼:“啊,你还想谈条件?”
“不然鱼死网破?”王玡天?撩下一句话?,不管对方作何反应,径自?先行?徒步走?回了工部衙门。
他明白?皇帝今日轻轻放下的原因,除了那份他不得不献上的“寿礼”,还有正在修建的长生观。这件事上绝不能出?纰漏,他得盯紧些,让贺今行?应承的佛像也该提上日程了。
一想到贺今行?,他便觉得有团乱麻在自?己眼?前,至今没能找出?那根能厘清所有的线头。
张厌深昨夜才放了话?,今早陆潜辛就?进宫参劾他王氏,姓陆的和他家确有深仇大恨,可卡着这么精准的时间,傻子?也能看出?肯定和张厌深有关系。张厌深肯定也不只是要见贺今行?,对,他应该是想把?人救出?来。
可他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救人?贺今行?固然还有一重长安郡主的身份,但殷侯已逝,这个身份显然不复从前的价值。
还有陆双楼,身为漆吾卫却不能接近刑部狱,是陈林在防备他,还是他在忌惮陈林?他对陈林和傅景书的关系是否有所发觉?就?算如此,他也要冒着风险替张厌深办事,为的得是多大的利益?
“不对……”王玡天?敲打着座下圈椅的扶手,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喃喃道:“漆吾卫都能分裂站队……”
这世道和早些年真不一样了。
他开口想要叫人,接着才想起几?个得用的心腹都被他早早派出?去做事了。既是大幸,也导致他现在行?动?极为不便,直到散值,也没找到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消息传出?去的办法。
哪怕漆吾卫没有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但他心知肚明,在他难以发觉的地方必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是以晚上一回府,他就?吩咐管家这几?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亲自?取了琴,对夜而弹。
恰逢雨落空庭,嘈嘈切切的琴声仿若湍流,从屋檐顶上奔流至假山湖石,打着旋儿地湮没于沟闸。
几?曲弹罢,兴尽了,在旁等候多时的侍女才行?礼出?声:“公子?,奴婢明日想请假出?去一趟。”
王玡天?眸光一凝,“居匣又约你了?”
“是。”侍女咬唇应道。她们?每一旬都会约见一两次,时间基本由?对方定。
“入秋天?凉,出?去逛一逛散散心也好?。”王玡天?不再看琴,回房拿出?一只螺钿漆盒,盒子?里是几?支钗环步摇之类的首饰,他随手拣出?一支,招手示意跟进来的侍女再贴近些。
侍女照做,屏住呼吸。
王玡天?俯下身,将钗放到她手中,在她耳边轻声说:“替我将这支珠钗带给居匣,你再挑两支,剩下的给其他妮子?分了。”
侍女握住珠钗,掐了下自?己的手心,说:“好?。”
翌日辰时,侍女乘车出?府,一路晃悠到春波湖。
秋日澄湖风和景秀,她独自?下车走?到湖岸边,拿出?那支珠钗对着阳光看了半晌,突然一扬手臂,将其掷向湖中。
不远处紧跟着飞出?一只长柄网兜,将飞到半空往下落的珠钗兜住,带了回来。
侍女一惊,立刻看向源头。
陆双楼将网兜还给旁边垂钓的老头儿,捏着那支钗走?到侍女面前,不解道:“挺漂亮的一支钗,姑娘为何要把?它扔掉?”
“关你什?么事?”侍女大怒,伸手抓钗,“把?它还给我!”
陆双楼侧身退后两步,对方会些拳脚,但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他闪躲之余,还能不紧不慢地弄清珠钗关窍,将其拆开。钗头钗腹中空,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高兴了,停下来蹙眉道:“我眼?看着你们?公子?把?这支钗交到你手上,难道不是给你的?”
“你!”侍女气得满脸通红,仍不忘藏匿自?己的心思,“你是何方贼子?,竟敢窥伺我家公子?!”
“我没有恶意,只希望姑娘能告诉我,这支钗到底是给谁的?”陆双楼把?珠钗复原,仔细看了看花纹材质,“你若不肯说,我只能拿着这支钗去找你家公子?。就?说,姑娘往湖里扔珠钗恰好?被我看到,我觉得可惜,特地捡回来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