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央听?了半程,说:“叔,我还是觉得肯定就是那个人干的。”
贺冬无?奈:“这只?是你的猜测,万一猜错了呢?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是他们,你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么直接冲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从得知今行被陷害入狱之后,星央就执着地认为是之前在至城山抓他的人干的,要冲出去找人。
贺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伙子拉住,好说歹说让他不?要轻易行动,之后又再?三耳提面命,生怕自己一不?注意他人就不?见了。
星央听?话,但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能去找?”把人找到,然后阻止他的阴谋,今行不?就能出狱了吗?如果那人不?肯配合,那就打到他不?得不?配合。
“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要是杀一两个人就能解决,我早就想法子动手了。”贺冬叹口气,不?跟他车轱辘,去后院捡了些温补的药材下厨房。
很复杂吗?星央给冬叔打下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临到要出门,眼巴巴地问,“叔,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贺冬也想带着他,但怕给晏尘水填麻烦,就让他先去睡觉,“我不?在的时?候,不?准私自行动。否则出了意外,还得让今行想办法捞你,明白吗?”
星央闷闷地点头?。宣京和西北完全不?同,他什么都做不?了,难受之余还有些迷茫。
“别想太多,等叔回来。”贺冬拍拍他的胳膊,背着药箱步入夜色。
未旦时?分,刑部衙门内外一片静谧。
晏尘水和一名下属一起值夜,下属负责前半夜,他负责后半夜。等换了班,下属靠墙上睡着了,他拿出那管迷烟,送到对方鼻下。
从前他最多只?是背着同僚和下属做自己的事?,偶尔他们觉得他行为奇怪问起来,他再?打个哈哈编个谎混过去。现在,他收好竹管,确认对方昏睡无?误,照计划到后门接到了贺冬。
两人一块儿下了地牢,贺今行一刻前已经听?晏尘水说过,到牢门前等着他们来。他站不?了多久,就扶着门柱跪坐在地。
隔远瞧见,贺冬便觉眼鼻酸涩,快走?几步到他面前,张嘴吐了两个无?声的字,“受苦了,伤到没?”
贺今行微微摇头?,语声细细:“我还撑得住。”
然而贺冬看他模样就知折磨不?在身体,扭头?哽咽一声,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只?竹筒拧开?了,递过门栏,“叔煮的粥,加了几味药材,不?稀不?稠,你尝尝看?”
晏尘水在旁沉默地看着,牢房钥匙在他上峰手中,他也无?法,只?能让他们隔门。片刻后,说要去入口处望风。
贺今行默契地朝他点点头?,握着竹筒略喝一口,便眯眼笑道:“冬叔手艺大进了。”
“其实是星央下的米,我拿不?住量。”贺冬低声说。
提起星央,贺今行多有牵挂,因此?多问了几句近况,才说起正事?:“冬叔去这一趟,可有收获?”
贺冬回道:“京畿几个县我都打听?遍了,没找到那余闻道所?说家眷的半点踪迹,我怀疑他根本就没说实话。”
“他说谎了。他家人不?跟他在一块儿,也不?在郊县,那在哪儿,可还安全?”贺今行双手捧着竹筒,筒子尚且有些烫,对他来说却正好多暖和一会儿,“”
他低头?喘口气,“荼州遭逢暴乱,他刚听?说消息的时?候因为怕被牵连而着急了一阵,我安抚他之后,他便如常行事?,也不?像啊。”
“到底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贺冬已经在心里对这个人下了判断,嫌弃道:“从西北边陲到京中,跨越的不?止千里路途,能不?忘出身的是少数。当?初王义先拉他一把,不?见他有过报答之举;来京后你替他找住处、给他垫发俸禄,也不?见他有多感激。当?然,你们不?是图他什么,可这种反应也能见人品……”
贺今行静静地想,既然不?是巧合,那是谁将他送到了通政司?未及深想,本就钝痛的头?如遭槌击一般,他只?能快刀斩乱麻:“你到户部找谢灵意,把这件事?的首尾都告诉他,就说我怀疑余闻道。让他在小?二所?碰上郑雨兴的时?候,知会雨兴一声,办要事?的时?候需防着,但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好。”贺冬记下,又从袖里翻出一只?信封,边拆封边说:“杨语咸的回信到了,我今儿下午才去拿,你看看你怎么样,要不?我念给你听??”
贺今行摆摆手示意没事?,拿过信,歪头?靠上门柱,提一口气硬撑着看信。
贺冬一直注意他的神情与状态,看他拧眉染上愁绪,估摸信里说的事?情不?小?,不?由也跟着悬起心。
贺今行却只?是轻叹一声,一转信纸,“你把信交给陆潜辛,其他的别管。要是见不?到他,就还是找谢灵意帮忙。”
他依然镇定,贺冬转而放心些许,哪怕并不?怎么了解他跟陆潜辛的合作,但他怎么吩咐他就怎么照做,收好信又问:“还有什么话需要转达的吗?”
贺今行想了想,说:“如果陆大人要借机动手,请他尽快。我生死不?论,但新政不?可以耽误太久,久则如虚设,则废。”
“行,我记牢了。”贺冬连连点头?,因他捧着药粥许久没动,说:“你就吃了三口,再?吃点儿吧?”
贺今行先前饿得胃里痉挛,反复几次之后变得麻木,现在吃食就在眼前,他却??实在吃不?下多少。听?冬叔的话再?喝一口,就把竹筒递出去。
贺冬掂着没轻多少的竹筒,心中很不?是滋味儿,但他绝不?能在牢里留下痕迹,只?能忍耐。想起还有颗灵药,就赶忙拿出来塞到今行手里,“这药还是你拿着,以备万一之需。”
药丸还是装在一颗可以拧开?的琉璃珠子里,不?及小?指头?大,在牢房里完全可以藏住。
贺今行垂眼注视掌心,“这回若是有惊无?险,应该需不?着一丸药;若是结果不?好,仅凭一颗药丸也救不?了。不?如冬叔你收着,日后或许还能救人一命。”他让晏尘水带出去,就没有想过留给自己。
贺冬不?肯,用力包住他的手掌,“叔不?想日后救谁,只?想你能没事?,保障越多越好。”
贺今行为了让叔安心一些,没有坚持,收下珠子卡在牢房角落贴地面的墙缝里。
贺冬强忍不?舍地告了别,还是由晏尘水带他出刑部衙门。到后巷,他向对方道谢,“晏公子今日相助,我贺冬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需要,只?管知会一声,在下必倾力报答。”
“冬叔见外了,今行帮我不?计安危,如今我不?过借着职使给你们行些方便罢了。”晏尘水赶紧扶他起身,目送他安全地走?出巷子,才回到刑狱司的直房。
下属仍在酣睡,他脱下外袍披给对方,再?去地牢看看今行。
贺今行觉得靠墙那边太暗,仍然靠着门栏席地而坐。两相对视,他察觉出晏尘水心思?重重似乎有话要说,却迟迟等不?到人开?口,就先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晏尘水几次张口,都似没组织好语言,最后干巴巴地说:“今行,你还记不?记得我三天前跟你说的那些话?”
“当?然记得,我说好要替你递劾本,没想到自己先被下狱了。”贺今行自嘲地浅笑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图,凝重道:“你这会儿想干什么,我都帮不?到你,只?能干看着。尘水,要不?你再?等……”
晏尘水急急地打断他:“你想哪儿去了?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其实我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做,什么时?候合适,我今天……”
眼前好友深陷囹圄憔悴难支,他不?忍再?给他多添烦忧,心头?积压着繁杂旧案,又时?不?时?想起顾莲子给的那个地址。几方面交杂在一起错如乱麻,他实不?知该如何厘清思?绪,半晌道:“你睡会儿吧,我去想办法找点吃的,换班之前再?来叫你。”
不?等今行回应,便匆匆离开?。
天亮点卯,上峰发现他换了值,大怒。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只?能训斥他一顿,让他专注解决手头?案子。
晏尘水当?真听?命,上午便一鼓作气结了案,下午则请病假在家休息,实际去了城北某处偏僻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