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1 / 1)

阮成庸定了定神, 当真?思?索道:“有没有可能是崔连壁?他身居右相?,您要是……他就能上位了。”

裴孟檀摇头:“崔连壁是最不可能的人?。陛下一路扶持他到现在, 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想上位。”

阮成庸没想到他直接否定,低下头目光闪了闪,又想片刻,说:“相?爷,恕属下冒言。”

裴孟檀道:“无?妨。这里只有你我,没有第三个人?。”

阮成庸便低声道:“有没有可能是王正玄?他那个侄儿?深有傲气,并非愿意屈居人?下之才。秦氏树倒猢狲散,王氏想要趁机冒头,也是极有可能的。下官甚至以为他早晚会背离相?爷您。”

裴孟檀转过身看着他,嘴角的皮肉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先前一起奏请捐纳,没有允许王氏分一杯开?官身的羹。我还知?道,他们不是很满意。但谁不想更上一层楼?这是人?之常情?。”

他“不让人?家得?太多实际的好处,言语态度间自然要好一些。成庸啊,你不必因此?想太多。”

“下官从未想过这些。”阮成庸立即说道,他向裴相?爷那边微微欠身,一如既往地谦恭:“下官一直记着,科举出仕那年,秦毓章因看中了许轻名,而羞辱看轻下官,是相?爷为下官说话,才让下官保全体面,之后又多次提携下官。没有相?爷,就没有下官的今天。下官实在感激不尽,故而奉您为圭臬,哪怕一时看不透您的所作所为,但深知?您一定有您的道理,下官只需配合就好。”

他是天化三年的榜眼,而他和那一年所有的进士,都被掩盖在状元郎许轻名的光芒之下。

裴孟檀隔着桌几探出手臂,手指抵着他的肩膀将?他推正,同时道:“你有这个心,就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是正确的选择。”

而后坐回去,说:“但王正玄现在担着礼部的堂官,会试出事他一样要负责。更何况会试举行的时候,他还没回京,秦毓章也还没死呐。”

“下官多谢相?爷厚爱。”阮成庸起身叠掌行过礼,才继续说前言:“那会不会是秦党余孽,想要报复扳倒您?”

“秦、党。”裴孟檀缓缓念出这两?个字,回忆起故人?,目光落在虚空,平和地笑?道:“秦毓章的儿?子要去至诚寺做和尚,尚存些气候的秦党余孽除了许轻名还有谁?若是许轻名人?在江南路,还能让他一手遮住宣京的天,那我这个左相?,不做也罢。”

正商议间,门外传来畸重的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停住话头,起身。

很快,有礼部官员敲门道:“相?爷,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何萍,拿着御令,面无?表情?地示给裴相?:“陛下宣召,请相?爷即刻入宫。”

这在裴孟檀预料之中,应道:“好,请何公公先去前厅,本?相?打整好仪容,稍候就来。”

官员带着太监离开?,阮成庸叫了一声“相?爷”。

裴孟檀看了看屋外檐帘似的雨,“你去查查今日上荟芳馆的那些士子,尤其领头做主的。本?相?不信,这些人?全都是热血上头,为了公平与正义挺身而出的读书人?。”

说罢,正冠帽整衣领,拂袖而去。

礼部衙门距离应天门并不远,但大雨阻碍步行,裴相?爷还是坐马车前去。

他的主簿在车厢内等他,附耳将?宫里能打听到的消息转述。

裴孟檀听罢,颔首表示知?道了,说:“方才在礼部,成庸说起往事,反倒提醒我了。你说,秦毓章,秦相?爷,是那种无缘无故羞辱别人的人么?”

主簿被他侧目盯着,点头,又摇头,“秦毓章看轻的人?,应该不会再多看一眼吧?阮大人他……”说到这里,顿觉不对,目露惊异。

裴孟檀靠着车厢壁,默念了两?遍秦相?爷的名字,而后撩起车帘。已能看到应天门两旁,栉风沐雨值守的禁军。

他回头压着声音吩咐:“想办法立刻传消息给皇后娘娘,请娘娘设法查清,近些时日,谁与宫中的太后、秦贵妃、旭皇子有过接触。”

“是。”主簿陪同裴相?爷一道进宫,自己回端门。

此?时已经是申时末,天色昏暗,经过通政司,几间直房已经上了灯。

郑雨兴靠窗坐,开?着窗看见,敲开?上峰的直房,说:“忠义侯还没出来,裴相?爷又被召进宫了,不知?道晏大人?会不会也跟着来。”

贺今行毫不意外,“且看陛下叫谁去查吧。”

自己则加快速度抓紧处理手头的公务。

两?刻之后,晏永贞没来,倒是刑部尚书贺鸿锦和大理寺卿联袂觐见。

没多久,何萍到通政司送圣旨。

那些士子们被忠义侯劝离荟芳馆之后,有一部分又到顺天府和御史?台击鼓鸣冤,闹得?满京城皆知?会试舞弊。

皇帝大怒之下,下令着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彻查,通政司负责监办。

贺今行领了旨,送何萍出去,正好碰到贺鸿锦与大理寺卿出宫。他今日的公务还差一点才处理完毕,就以此?为由向两?位告假,说好稍后再去刑部。

郑雨兴替他把文书整理归档,一边问出自己的疑惑:“大人?,您错过了案情?讨论会不会不太好?不管怎么说,陛下让您参与,就是看重您啊。”

换言之,这是通政司、是他们扩大手中权力的机会。

贺今行耐心地向他解释:“御史?台因晏大人?的缘故必须回避此?案,所以才让我们通政司顶上。我们只负责监察,案子怎么办由刑部和大理寺说了算,我去了也说不上话,因为午门的事或许还会被忌惮,令大家都不自在。不如等他们讨论出办法,我再去。我应该知?道的,问上一嘴,看看录簿,就都会知?道。”

郑雨兴听完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属下明白了,贺大人?他们是主,我们是辅,没必要越俎代庖。”

他帮忙整理得?差不多了,又说:“现在回头想想,真?的太快了。”

“我上午还以为陛下给裴相?爷他们一天去自查,时间就已经非常紧张了。没想到才下午,这事儿?就闹得?交到了三司手上。”

“反正看这幕后之人?是来势汹汹,不知?道裴相?爷和忠义侯他们会怎么应对?”

贺今行也开?始收拾自己的招文袋,“行动越多,暴露出的痕迹也就越多。混进捷报处送参劾的人?或许难查,但今日道荟芳馆举发的士子却是一找一个准;还有那个作弊的,拿进刑部,家里老子估计也跑不了。这些都是线索,不止法司能查,裴相?爷他们说不定还会快一步”

不对。

现在明面上还没有抖露出来,但他心知?肚明,作弊的考生不止一个。

他把招文袋放到一边,拿了张大纸铺开?,提笔凝思?道:“能被点为进士的人?,会试作弊,殿试却没被发现端倪,只能是也作弊了。会试题经手的人?尚且算多,有内部官吏欺上瞒下、偷天换日的可能。但殿试并不需要印刷考卷,提前一天知?道题目的只有皇帝,和两?位主副考官,以及其他可能参与拟题的心腹人?物。”

“加起来也数不出两?只手,谁会是泄题的那个人??”

郑雨兴看着他在纸上写出的姓氏,努力跟上他的思?路,说:“反正不可能是陛下,嫌疑只在裴大人?和晏大人?还有他们的心腹身上。”

“不能这么想。”贺今行看向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会试舞弊,会牵连到哪些人?,最后哪些人?可能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