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1 / 1)

忠义侯一边倒酒,一边提起南越使者来?京的目的,“不知将军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么?直接,顾元铮就不动筷子了,道:“武将只管打仗,邦交事务轮不到?我们来?做决定。但侯爷既然问起,我身为大宣将领,自然以维护大宣军民?的利益为先。”

忠义侯递给她一杯酒,“那依你之?见,南越是不乱对我们有利,还是乱着,更?有利?”

顾元铮盯着杯中酒。此?前朝会?上关于南越的争议她也略听说过一些?,是以并非不明白对方这么?问的意思。她欠身,双手接过这杯酒,然后放到?面前桌上,说:“南越使者是为和平而来?。”

忠义侯便独自饮酒,饮罢,又问:“听将军的说法,南越的起义军乃是正义之?师?”

顾元铮答:“单论?结果,南越的保王势力仍在负隅顽抗,但只是借了复杂的地利,已无法再成气候,最多?一年就能?被起义军全部收拾掉。”

也就是说,南越的政局必然改朝换代,走向稳定。

忠义侯却道:“弹丸之?地,只需加入一只拨丸的手,乱与不乱,就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顾元铮亲耳听到?这话,没有接,眉头皱起。

忠义侯看着她,“所?谓‘战功’二字,先有战后有功。元铮将军就没想过,来?日也统帅一边?”

顾元铮道:“实话跟侯爷说吧,我确实一直渴望叱咤沙场,立下一番功业,就像我的舅舅和晋阳长公主那样。”

“我入伍九年,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在点到?即止地操练,日复一日的站岗,从一座关口换到?另一座关口。我厌倦过这样的生?活,因为枯燥无味往往意味着碌碌无为。直到?我真正独立领兵,出征南越……”

她露出一抹悲伤的神色,却没有再细说。转而站起身,向对方抱拳道:“身为军人,我擅长的只有打仗。但我不能?一直打仗。就算我遵君命一直打,我的部下们也没法一直跟着我征战。人可以偶尔受伤,却不能?一直流血,侯爷,请您理解。”

忠义侯一直安静地听着,很有风度地颔首道:“将军的态度,本侯明白了。”

顾元铮再一礼,便离席去栏杆边,想跟她表弟说两句再走。

然而当她看到?顾莲子已经?喝掉一壶酒,仍倚着栏杆豪饮的模样,立即沉下脸:“你竟酗酒?”

顾莲子以两指拈着壶耳,将酒壶递到?她面前,“差点忘了,我说请铮姐喝酒来?着,喝吗?”

顾元铮仍然不愿相信:“你一直这么?酗酒下去,来?日还拿得稳长.枪吗?”

“姐姐。”顾莲子依然举着臂,脸颊酝起一层薄红,眼里?也像晕着水光,“你们需要?我拿吗?”

顾元铮喉头动了动,额上青筋鼓起又息下去。她接过,仰脖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空壶笃地放到?栏杆上。

“舅母让我给你捎了东西,明日上午给你送过来?,到?时候你记得醒着清点。”

顾莲子乖乖地点头,笑道:“谢谢铮姐。”

顾元铮别?开视线,快步下楼。

回到?驿馆,南越使者在她房间外面的走廊来?回踱步,看到?她回来?就像看到?救星似的。

顾元铮推开门,将他拉进?屋里?,才让他说话。

“我见到?了沙思谷,但他一点不怕我们,还得意洋洋。我设计套了一下他的话,他说他早晚会?回去继承王位,让我们别?跟他对着干,否则到?时候一定会?报复我们。”南越使者因为蒙着脸,说话嗡嗡地,问她:“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这沙思谷倒真是个蠢材。”顾元铮揉了揉额头,将朝廷有可能?送沙思谷回南越重建王廷的事,告诉对方。

使者大惊,连连道:“这怎么?可以呢?首领已经?废除奴隶制,在筹备建立新的朝廷,绝不可能?再让那些?吸血的恶鬼复辟。贵国皇帝要?是派兵以王礼把沙思谷送回来?,岂不是逼着我们和你们的军队宣战……难道你们就是不想让我们和平下来??”

顾元铮安抚道:“你别?急,我们南方军止干戈、祈和平的愿望和你们还是一致的。这只是一部分官员的想法,我猜朝中也有反对的意见,陛下也在权衡之?中,并没有拿定主意,否则何必让我带你们进?京?”

“没定就好。”使者擦了把冷汗,镇定些?许,躬身相求:“这一路多?亏有将军愿意帮我们,我们感激不尽,还望将军能?再帮助我们争取皇帝陛下的支持。”

顾元铮把人扶起来?,道:“光我帮你们没用,我是武将,陛下虽然会?问一问我们南方军的意见,但做决定还是会?听那些?文官的。你们要?想确保陛下不会?送,还需要?得到?更?多?更?有力的支持。”

使者想了一圈,说:“我们能?否去找那位裴使节?他在翠玻台为不相识的奴隶与大祭司争辩,之?后又为义军推翻贵族贡献力量,是位正值、善良、没有偏见的人,或许这一次也能?为我们说话。”

“你说裴明悯?”顾元铮也有些?意动,但想到?裴明悯是裴相爷的独子,裴相爷又站在忠义侯那边,便有些?顾虑。这些?计较不便与对方托出,只道:“宣京形势复杂,不能?贸然行动,万一起到?反效果就不妙了,且等明日我去打听清楚局势。”

使者在宣京就认识这么?两三个人,只能?按她说的等待。

翌日一大早,顾元铮先去乐阳长公主府送东西,再回头去兵部。

盛环颂亲自接待她,办完公事,她说是还有私事,就又带着她去后衙。

崔连壁在院子里?的黄杨树下锯木头,刺啦刺啦地吵人耳朵。

顾元铮却是笑眯眯地:“崔相爷,您这多?少年了还是这一个爱好,倒有几分‘铸剑为犁’的意思。”

崔连壁停了锯子,撩起衣摆擦额汗,他没戴官帽,鬓发已半白。

“你这妮子倒是意气风发,这次回去,怎么?着也得升个四品明威将军了吧?”

顾元铮:“别?说了,官衔有什么?要?紧的,我这另有一桩事才叫人头疼呢,过来?也是想找您参谋参谋。”

崔连壁听了,向盛环颂使个眼色,让他去把风。

顾元铮将昨日忠义侯找到?她,以及南越使者求她帮忙的事一一低声说出来?,诉苦道:“……我们是不想送沙思谷回去的。一则,保王党就是秋后的蚂蚱,沙思谷回去想掀起风浪,必须要?靠我们出人出力。您也知道,我们这一年出征南越吃的用的大半都是老本。朝廷嘴上说拨款,今年有些?银子做军饷,都分给西北军、振宣军和北方军了。我们大帅说西北战事更?紧急,同袍互相担待,底下将士们才没计较。但总不能?一直让我们勒着裤腰带去打仗吧?”

“二则,南越地理气候复杂,条件恶劣,这回虽然牺牲的不多?,但很多?将士在身心上留下了残疾。一旦执行分裂政策,势必要?派兵长期驻守南越,被派过去的队伍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再次压低声音,“这种不义之?战,就算没有其他限制,我们也根本就不想打。”

带南越使者入京,支持他们的诉求,并非她一个人的喜恶,而是南方军上下一致的决定。

崔连壁自然也听出来?了,眉心紧锁。他的态度和他们差不多?,但却不好主动帮他们向皇帝开口。

顾元铮抓住他的一边胳膊,“崔叔叔,您就给小女指条明路,怎么?才能?让陛下放弃把沙思谷送回南越?否则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去把他给杀了,一了百了。”

“别?一上来?就想着暴力破局。”崔连壁拍开她,说:“你知道振宣军有支队伍和北黎援兵在业余山打了一场乌龙仗,领兵的就是你表弟顾横之?么??”

“什么??”顾元铮惊讶道,她最近一次给横之?寄信,还是恭喜他在西北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