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新将?,有疏漏在所难免,再者说,“隔着建制也是同胞,总不能袖手不管,真做壁上观。”
“罢了。”韩履宽示意他起?来,拍拍他的?臂膊,“我们都是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了,未来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肩上。我给你三百匹马,带足粮草,好好干。日后背着功勋回?到十三营,也给咱们涨涨脸。”
贺长期即应:“末将?必不辱使命!”
他精神抖擞地?回?到自己营帐,里面已经点了灯,睡一块儿?的?同袍们都醒得七七八八。贺平问:“韩将?军叫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又有什么秘密任务?”
“是。”他也不绕弯子,双手一揽,招大家聚过来,便?将?事情细细地?说了。
大家听完都叫好:“终于能出?去跑跑马,憋在这狭窄的?关口上也忒枯燥。”
贺长期笑?了笑?,说:“那?是之后的?事,现在都继续去睡觉,等振宣军那?边定下作战部署,得有一段日子熬的?。”
众人各自躺回?去,他拿着那?根蜡烛走回?自己的?床,特地?照了一下隔床。见牧野镰四仰八叉地?睡着,才放心吹蜡。
十六日早上,他们依然照常出?操训练。
早炊时,做了伙头兵的?举人师爷像往常一样来找牧野镰。
两人蹲在角落说话,师爷听说有任务之后,小声道:“带马出?任务,正是脱身跑路的?好时机。只要?中途找个机会离队,他们急着完成任务,不会立刻来追,凭大王对?苍州地?界的?熟悉,那?时就是山高任鸟飞,彻底自由了。”
牧野镰嘴里叼着根草茎,眼睛一直瞅着远处,没说跑还不是跑,只模糊道:“其实贺小将?军这两兄弟人还不错,对?吧?”
“啊?”师爷没想到他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才顺着话说:“这倒是,贺将?军看着暴躁,脾气其实挺好,我就没见他朝自己人动过手。之前他还专门?问我在火头军能不能干得下来,大王你都没问过我。”
“什么话,你还真比较起?来了,当时在苍州城不是我扛你出?来的??”牧野镰扬起?巴掌就要?给他一下,到半空又停住,转而?摸到自己头上把?头发往后捋。
“算了,贺长期这样的?世族子弟都不怕上战场送命,我有什么好怕的??”说完将?嘴里草茎一口啐到地?上,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
远处的?贺长期不知道这人又抽了什么疯,就当没看到。
一天下来,挑出?三百擅骑射的?兵,将?任务隐秘传达下去。诸人在操练站岗之余,各自检查武器,打点行装。
十七日午,振宣军不止送来了回?函,顾横之直接带着百余人一起?上关来。
见过韩履宽,老将?军说:“你能离了你老子来西北,到现在没走,我高看你一眼,不说你什么。这场仗是你们要?打,我不多嘴,至于我们该怎么接应,你和这小子商量罢。”
贺长??期没有谦辞,打开舆图让大家同看,说:“你们既然到了这儿?,还是贴着业余山,从鸣谷关绕过去?”
“不。西凉人的?辎重营虽然靠近鸣谷关,但我们先前已经从这边走过一次,西凉人对?此必定有所防备。”顾横之摇头,在舆图上划了一条短线,“所以我想从这里斜插过去,到小天河,再想办法渡河越过他们的?防线,横穿到鸣谷。”
若是人马与粮秣俱足,他更想翻过业余山,绕个大圈子,到西凉军后方,从腹部袭击他们。但眼下的?情况,只能求快求准。
“走这边……”贺长期盯着那?块地?想了想,伸手道:“那?我们还是直接往鸣谷走,骑兵不比步兵,依山傍林更好隐蔽行踪。我也没法过鸣谷,最多就到这儿?,等着接应你们。”
“好。你们可晚一日出?发,我们最多??五日当回?,若有意外,会尽量派人报信。”顾横之看这张舆图比他们军中所绘细致不少,便?问:“这张舆图能否借我军一用??”
贺长期看了看韩履宽,见他没反对?,便?说“当然可以。”直接把?牛皮纸卷起?来给他,“口粮够不够?”
顾横之接过去,将?地?图记在脑海中,然后吩咐亲卫送地?图回?大营,才回?头道:“口粮这两日是够的?。”
贺长期就看向坐在一旁的?韩履宽,“将?军。”
老将?军装作没听见,又被?叫了两声,装不下去了,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去去去。”
“将?军高义!”贺长期乐呵呵地?给对?方,便?带着顾横之部在佛难岭下休整。
黄昏时整队,守关的?将?士们扛来近十筐胡饼。诸军分装,顾横之则上关楼,向韩将?军道谢。
韩履宽道:“实话告诉你,这些都是西州绒人送来的?。不是我们的?功劳我们不要?,你们要?记恩情就记在他们头上罢。”
顾横之记在心中,再一礼,就此辞行。
贺长期带着亲兵送到关下,互相碰了碰拳头,齐道:“祝君武运昌隆。”
而?后目送这支步兵踩着斜阳余晖,踏入茫茫夜色之中。
十八日上午,他自己点足将?士,牵出?马匹,也率队离关而?去。
越往北,山脉下滑,山势越低,肉眼见得苍天的?距离越近,履平地?却如登通天之路。
只是道路崎岖,披挂太重,要?保住马的?战斗力,就得人多扛一些。
所有人牵着马行军,山间只有马蹄踢踏。牧野镰跟在贺长期身边,瞧见前头路口出?现了两匹灰狼,便?凑近对?方,压着声音道:“话说贺将?军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佛难岭么?”
贺长期行军也是盔甲齐全,马槊额外重,热得不想说话,光皱着眉看他。
“西凉人信奉的?红莲教派传说中,一位阿阇黎曾在此受难飞升,所以此岭名为‘佛难’。山脉一直向前延伸,到最低处,就是金蝉哀鸣之谷。”牧野镰认真道:“我觉得这不是个吉兆,要?不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吧?”
“兵戈乃不祥之物,本就与‘吉’字相悖。我们去与不去,与西凉人的?传说何干。”贺长期毫不在意这个传说,但仍然传令停下。
他也瞧见了那?两匹狼,想到牧野镰这厮驱狼的?手段,又眼看着就要?翻越山脊,后面是一片陡峭山崖,以防万一,决定等前哨回?来。
不多时,一名前哨便?匆匆跑回?来,急报:“将?军,前方山谷发现西凉军,正往我们的?方向赶来!”
闻者皆惊诧,贺长期立即赶到前方一处山崖,向下一看。
山谷幽深似蚁穴,一杆杆线条似的?红莲旗浮于半空,旗下黑甲兵列行如蚁群。他估着这些西凉人的?速度,爬上来要?不了半个时辰。
狭路相逢,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我就说不好,这帮西凉人和咱们想一块儿?去了。”牧野镰指着最近的?一截栈道,说:“上山的?路就这一条,要?阻止他们,只能立刻把?栈桥给毁了。”
贺平下意识道:“但我们和振宣军说好在这条路上接应,要?是毁了路,我们怎么过去?”
两人都看向贺长期,青年白?着脸,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下方的?山谷。
残阳余烬,浓夜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