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1 / 1)

横海不适合养马,或者说整个剑南路都没有合适的草场。

但南越近年来小动作频频,他们必须要?有一支能快速反应并随时调动的轻骑,强大到足够来震慑邻邦。

顾横之不留恋那些钱,下令:“整军,出草甸,到衷州郊外宿夜。”

贺平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喜滋滋地接了,验过真伪,点过数,也招呼自己人到衷州休整。

他们按照命令,完成送马的任务之后,就要?直接回仙慈关。

“但小贺将军还在?衷州,情况不知,我们得和他一起回去。”同袍们歇了小半日?,也都记挂着小贺将军,他一说便行动起来。

两边不知觉预备一起走,但临到开拔时,衷州卫指挥使前来,请顾二公?子赏脸就在?此地用顿便饭。

昨晚衷州卫来得很快,一个满编营夜半疾行军,赶在?天?明抵达。顾横之得承这个情,便答应下来。

游击将军大约明白他的意图,一同前往,就略略挑开说:“我们南方军不想背上草菅人命滥杀百姓的罪名,希望指挥使心中?有数。”

经过一夜围战,这群马匪死两百余人,俘近三千人。俘虏里?面不乏作恶已久的老?马匪,当判死刑;但起码有一半是?去年冬天?才落草为寇的百姓,罪不至死。他们怕州卫通通砍头以充军功,是?以有意敲打。

指挥使背着手哈哈笑着回道:“都是?穷苦百姓,哪里?下的去手?就算真该砍头,老?夫也不想砍,毕竟这么多人头要?砍,不知得卷几把刀?现在?一把刀可比人头值钱呐。”

顾横之闻言,微微偏头看了片刻。在?对方主动掀开帐篷的门帘后,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不远处,在?他视线的落点,立着一辆木制的囚车。最大的马匪头子牧野镰被关在?里?面,捆缚他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一半,只绑了手脚。

少顷,一名州卫送饭过来,替换了看守他的人。

一张干饼子被扔进?囚车。牧野镰一天?没吃饭,也饿得紧,但他手脚不便,拿不起来,将身体伏下去蠕动一阵,倒是?能舔到饼子,但不好叼进?嘴里?啊!

那州卫旁观全程,就像看狗似的,发出一阵笑声。

“兄弟,你可别笑话?我了。”牧野镰侧躺着,眨巴着眼睛说:“我真是?饿坏了,要?不你行行好,把我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一会儿?,等我吃完饼再绑上?”

眼周的刀疤不仅不吓人,反倒有些莫名的滑稽。

“凭什么?吃不到就算了,反正饼子给你了。”州卫嬉笑着说,“你不是?马匪么,作恶多端,就该饿你一饿!”

“不行不行,人不吃饭可不就饿死了?”牧野镰忧伤道,忽然?灵机一动,屁股抵着木板,挺起胸膛凑过去,“兄弟,要?不这样。兄弟我身上还有一块银锭,你来摸走,然?后给我解开绳子,让我好吃个饱饭,行不行?”

“真的?”州卫本没当真,戏耍一般上手摸进?他怀里?,却真摸出了两块银锭,一块拇指头大小,差不多是?他一年的饷银。他顿时惊了,油水竟没被前头经手这匪徒的人全部收走?

“成色重量都还不错吧?”牧野镰也嘻嘻笑,“我还有呢。”

州卫立即眼热地看向他,“在?哪儿??”

“兄弟别急啊,大家都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要?银子,我还能不给吗?只是?兄弟我现在?真的太饿了,你先把绳子给我解开,我吃完饼再说。”牧野镰扭了扭身体,找出被压住的那块饼子,又低头舔了一下。

重罗白面饼。

哪怕沾了灰,那也是?重罗白面!

州卫只迟疑了一个呼吸,就用小刀割开他手上的绳子,把他双手解开。

反正是?关在?囚车里?的,只要?不把人放出囚车,解个手绳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跑出了囚车,那周围都还是?官兵,能逃得出去?

“谢了啊兄弟。”牧野镰捡起饼子,咬了一大口。

州卫又被他逗乐了。

他看着对方,也更加高兴,面饼和着泥吧唧吧唧嚼下肚。

这样才对嘛。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一辈子遇到几个就已经够倒霉的了,但老?天?爷显然?对他还不错,没让他一直倒霉。

“运气不错,退烧退得很快,不用再一直给他擦洗喂水了。”夜半时分,衷州的医馆里?,大夫专门过来试了试贺长期的体温,再次赞道:“体质真好。”若是?人人都有这样的体质,他这医馆说不定?早开垮了。

“真的吗?那我大哥是?不是?很快就能醒了?”贺今行看向尚在?昏睡的青年,大夫没给准话?,他亦惊喜非常。他送走大夫,将水盆帕子都端了出去,还到倒座,再回来。

他像这样照顾伤患的次数并不少,知道自己此时可以并且应该小憩片刻,之后才能更好地照顾病人。

但这一回,他没有丝毫倦意,睁大双眼盯着贺长期,生怕错过对方醒来后头疼口渴之类的需求。他大哥前胸后背左右手臂皆有伤,不能压着睡,只能被架起来摆成坐姿,一定?很辛苦。

万籁俱寂中?,他想起昨日?陆潜辛给他的那封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哪些位置哪些人可能是?内奸,他想得头疼,便开始背书,《春秋》《水经》《六韬》,想到哪一段就随意地背哪一段。

他沉浸下去不知今夕何夕,房门忽然?被敲响。他猛地回神,以为是?大夫或者药童,忙去开门。

门外,顾横之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无声浮起一朵梨涡。

贺今行愣了一下,抬手遮住眼睛又放下,发现人还在?,忽然?乐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顾横之说:“长期伤重,小医馆未必能收能治。”所以他从最大的医馆开始找,一来便找对了。

不过,他又说:“城门关了,他们没进?得来。”

两军前后脚赶到衷州城,已入夜,城门早闭,只能在?城外五里?扎营。

贺今行明白他说的“他们”指的是?西北军,就算城门尚开,南方军也未必会进?城。但只要?大家没有留在?那片草甸,就算是?一个好消息,他又接着话?问:“那你怎么进?来的?”

顾横之眨眨眼:“翻城墙。”

“衷州城墙确实不难翻。”贺今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哪怕知道他性?格如此,仍不自觉笑了一下。但将对方让进?屋里?,面对病床,却再次忧虑起来,“大哥他还没醒。”

顾横之看贺长期的面色比之昨夜好转许多,说:“今晚会醒的。”

贺今行点点头,接受这番好意的安慰。下一刻,一只拳头伸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