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1 / 1)

“能让他们延误的,无外乎天灾人祸。这个时间从大?遂滩下来,可?能遭遇的大?一些的天灾只有凌汛。但不管是什么?,我今日在衷州府办事,特意打听了一下,未听只言片语提及哪里遭了灾。”贺今行隐隐蹙着眉道:“我怀疑他们遭人拦截了。”

顾横之显然也有此看法,目光从他眉心上扬到天空,下令道:“救援宜早不宜迟。稍作休整,连夜行进。”

“是!”众军士齐声应道,轮流饮水吃干粮,又喂马刷马。

游击将军则拿出一张舆图,摊开来,正是脚下的甘中路地形图。但绘制简易,只有大?概的山脉河流与城镇。

顾横之看了片刻,在衷州到苍州的山水脉络之间接连点?出好几个位置,“埋伏点?。”

山谷密林河湾,都是适合伏击的地方。

“苍州卫大?营,菅州卫大?营。”他又点?了点?舆图上两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地方。

这张舆图没有标记,但他家中的山河图上有。而图上的山河、城池、关隘,兵营,皆在他心中。

贺今行明白他的意思,是将距离两座州卫大?营较近的埋伏点?排除,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区域。

“疲兵易挫。”顾横之的指尖接着从菅州腹地划到衷州腹地。

兵家常言“疲兵莫用”,用一支疲劳的军队执行军务,效果会大?打折扣。但相应地,在地方军队因?行军疲惫不堪的时候进行突袭,就很容易打败对方。如果是他拦截西北军的人,一定会选择在对方行军进程大?半人马疲累的时候出手。

游击将军跟着二公子的思路走,下意识想说那就只剩三个埋伏点?了。

却听身?边另一位青年先一步说:“但他们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多半是被包了饺子,一个也突围不了。按照惯例,白日行进有前哨探路,我相信他们绝不会被包圆,因?此,我倾向于?对方是夜里动的手。”

得,他这废话不说也罢。他又往肚腹里搜刮了一下,想说那不是只要找到这支西北军夜里扎营的地方就行。

又听顾横之开口道:“可?知脚程?”

“新马钉掌不宜多走,一日大?约百里左右。”贺今行也养过马,大?略知道一些。说完看着舆图,用目光划出无形的路线,然后在尾端指出两个地方,“他们近两日应该就在这附近扎营宿夜。”

顾横之轻轻颔首,目光安静地落在他身?上,“先找近的。”

“这片草甸的大?概范围。”贺今行在舆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圈中一条河流蜿蜒横斜,正经过他先前指过的一个宿营地范围。他指尖点?上那一点?,“歇马要水要草,就是这里。”

顾横之对游击将军道:“整装,准备出发。”

却见对方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他俩,他微微偏头表示不解:“嗯?”

“没事儿没事儿,末将这就传令。”游击将军终于?有开口的机会,赶忙说道,仿佛为证明自己还有用处一般,说完就去办。

而后一边叫人一边心道,大?帅看自己经验老?道才叫自己一起来,说是路上照看着些。但这一路他能照看个啥?二公子一应判断老?辣得不比他差,好在话少?些,他还能当个捧哏。现在再加个新来的小贺大?人,他接话的余地都没了。

还是早点?办完事回横海吧。

不过在此之前,得把那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他们南方军要的东西动手的孙子给解决了,然后再把那些竟遭宵小暗算的西北土兵嘲笑一番。

众军士很快整装完毕。先前四散开的十多名军士,抓了好几只旱獭、野獾、野鸡之类的野物?回来,用长长的一截绳子绑住它们的身?体或爪子。

贺今行看到两名军士骑上马过来,各牵了几只在手里,先行起步。才恍然大?悟,他们是要用这些野兽探路,避开潜沼。

野兽本?就比他们熟悉地形。几只野兽一起,有一定重量,不会出现野兽能过,人马却陷进去的情况。就算出现问题,两段距离也足够他们反应。

“走。”顾横之驱马到他旁边。

“好。”贺今行也翻身?上马,拆了拼接的长棍,没急着扔,顺手插到了背后的马褡子里。

斥候开道,众军士在其后沿路快行,无一人发出多余的声音。入夜后,亦只有打先锋的两名斥候才甩燃了火把。

南方军人马皆是轻装,马匹踏在青草地上,松软的泥土吸收了大?部分的声音,近听才有沙沙声。

贺今行与顾横之并肩而行,既为他大?哥与众同袍忧心,注意着前路与两边景象,也观察着这些南方军士们。

虽然西北与南疆地域天差地别,但任何?优秀的地方,都值得学习并借鉴。

顾横之也注意着他,但并非像他一样正大?光明,而是悄无声息地,用眼角余光笼罩着他。

星斗指引方向,夜风穿梭过肩膀,这一片天地静谧得恰到好处,令他心底也生?出像银河一样清浅的欢喜。

而在他们行进的终点?,几十里外的山坳,被围困了一整日的西北军情况却并不乐观。

军人的耐性让他们依旧坚守着曲阵,但只要是人,就都由血肉铸成。一个日夜没有进食已让他们饥肠辘辘,长时间高强度的保持戒备让他们的精神十分疲劳,身?体尚未受到伤害,脑子已经突突地发疼。

最严重的则是孤身?与狼群作战之后的贺长期。

他卸掉了右臂护甲,衣裳也撕掉了。因?为整条手臂都肿起来,涨了好几圈,青紫暗红交错,十分骇人。而他一双手,手心手背都皮开肉绽,稀烂一片。

还好白日里下了一场时间不短的雨,不至于?没水喝。但也正是这场雨,帮贺长期熬过手臂胸腔的灼烧之后,雨一停,却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滚烫。

贺平又找了个接满雨水的水囊递给他,然后把手贴上他的额头,一下就被烫得缩了回去。和日落时相比,他发烧更加严重了。在初春天寒地冻的夜里,却像一尊烧得极旺的火炉。

贺长期一直坐在曲阵中心,升起的几个火堆都离他远远的。他左手接了水囊就送到嘴里灌,手上那些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贺平不知该怎么?办,急得手足无措。他就是个武夫,治病救人是一点?也不会,只能拍脑门?儿说:“要不你把胸甲也脱了算了。”

贺长期仰着脖子灌水,除了喉结耸动,就像一座雕塑。

“别犟了,脱了甲好散散热气?,小心烧成个二傻子。”贺平越说越觉得对,干脆上手帮他脱。

他挣扎了一下,但因?大?半个身?子都不好动弹,自然是挣不过对方的。

贺平也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怕自己手重,但还没怎么?弄,那一副胸甲就忽然裂开,七零八碎地滚落一地。

一些甲片上还有爪痕原来早就被狼爪子抓烂了。

贺平的眼睛忽然就酸了,使?劲眨巴两下,又狠狠吸了下鼻子,才止住。

懦夫才流马尿,而西北军没有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