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1 / 1)

若是平常,他想兼并其他山头,少不了一番血拼。但去年北域的雪实在太大了,与冻死?鬼饿死?鬼相比,做他的手下可太有福了。

但饿痨鬼收编得太多也会拖后腿。就比如这次行动,他本想半夜偷袭,但手底下不少人有雀蒙眼,夜间就是个半瞎子,才不得不想法子拖到天明。

若是他的部下也如眼前这些西北军一般,有勇武有智谋,还?全副武装。那别说苍州菅州,拿下西北所?有响马,整编成一支杂牌军,也不成问题。

至于会不会开罪西北军,他无所?谓。因为他知道西北军囤兵仙慈关,轻易不能离开,只要他别想不开凑上去找打,那西北其他地方还?不是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狼饿急了可以像狗一样跪着舔剩饭,人饿急了自然也可以杀人、吃人。”

牧野镰张开双臂示意?贺长期看自己?身后那么?多的兄弟。秀才再次抱住马脖子躲他的大刀。

“你看这么?多人饿得要死?了,只能做马匪,那是不是说明这世道不行?世道好的时候,马匪少,做马匪也没前途。但现在世道不好,那机会可不就来?了?”

他抑扬顿挫地劝说起来?:“小贺将军,你看你手底下才这么?点儿人,还?被?派来?做送马这种粗活,没被?重用?吧?我都替你可惜啊。”

“你这又有武力又有脑子,若是加入我麾下,我肯定让你当二把?手。手下这几千弟兄,都可以听你随意?调遣,不比现在的窝囊样要强出几里地来??”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收拢西北响马,成立马帮,当个土皇帝也不是没可能啊。到时候何须看人脸色,就连官府放屁,也不稀得理会!”

他豪言一番,最后盯着贺长期,激动地握拳道:“能做土皇帝还?做什么?小喽啰!你说是不是?”

贺长期沉默不言。他一晚上没怎么?睡,双目渐渐爬上通红的血丝。而牙关咬得太紧,以致面部控制不住地颤抖。

“小贺将军。”他身后有几名军士不约而同地出言叫他,语气隐含复杂的担忧。

贺平也分神盯着他。

殷侯之于西北军,已如一族之长,一家?之父。人人敬仰爱戴,哪怕比他年纪还?要大些的士兵,也真心地视大帅为长辈一般维护。随着漫长的年岁过去,殷侯一如既往,亲军对他的信赖与尊崇却越发稳固,发展到了连姓氏也不容被?玷污的地步。

贺长期闭了闭眼,左臂向后一张,“保持阵型!”

随即一划长矛,张手前握一截,怒发冲冠地喝道:“我贺长期虽人微力薄,但自认行事问心无愧,可顶天立地,你羞要辱我!”

牧野镰的眼睛却亮起来?,收刀回鞘,拍掌道:“好,好,好!果?真英雄!”

他随即搓了搓手,低下声安抚一般道:“放松放松,小贺将军,你把?你自己?和你的手下都搞得太紧张了。”

贺长期怒目以对,眼瞳愈发充血。

“你们没胜算的。”牧野镰认真道,带着些轻松的笃定:“我十倍人马围住你们,你们没水没粮,还?要防备我们,要不了两天,就会崩溃。虽然有些可惜那些宝贝马肯定会掉膘,但有青草啃着,死?不了,养一养也就回来?了。”

贺长期自然也十分清楚,目前形势对己?方来?说就是死?局。只是对方目的是那两百匹战马,一交战必定殃及马群,所?以才没急着围拢推进。这给?了他们喘气的时间,也让他们承受着随时间加倍的煎熬。

兵家?胜例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但如何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心中绝望不已,然而绝望之余,开始飞快地思考哪里才有一线生机。

就算保不住马,能保住人也总好过什么?都保不住。

牧野镰传令手下弟兄们都放松状态,起灶做炊饭。然后再次游说:“小贺将军,我猜你肯定想脱身的办法呢。但我这个人做事就讲究一个‘周全’,你们没人能偷跑出去,也就不会有援兵。所?以还?是好好考虑要不要投降吧,投降越早受的罪越少。”

此时,狼群正?好分食完那一麻袋血肉。但除了头狼,其他都处在半饱的状态,又再次围上了牧野镰的马。

他忽然有了个主意?,指着群狼对贺长期喊:“小贺将军!这样吧,我这一支狼群是腊月收的,看着也差不多养肥了,就是不知道战斗力如何。小贺将军要是能单挑打赢它们,我就放了你的下属们,如何?”

贺长期闻言,看向狼群。

朝阳从东方的云层里泄出丝丝缕缕霞光,群狼在霞光里露出真面目。除了四只尚未成年的小狼,其余七只狼都壮硕无比,头狼尤其巨大,直立估计比人还?高。

“那可是大狼群。”贺平对他说:“没必要送死?。反正?咱们早晚都是死?,不如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搭伴儿。”

贺长期摇头,上前两步,将长矛插在土里,沉声问:“当真?”

“你说呢?”牧野镰放声大笑,用?马鞭挥赶狼群,“去吧,崽子们,把?那个男人的头颅给?爷爷叼回来?。”

头狼盯着贺长期,试探着向前迈开爪子,群狼跟随首领一齐行动。

一步,两步,按到第三步,便倏地像炮弹一般冲下山坡。

十余丈的距离对于夜月狼的体型来?说,只需要六七步便能到达,奔跑冲刺状态下几乎是瞬息而至。

“别插手!”

贺长期低吼着一埋头,便将大弓拿到手里,再一抬头,锥头羽箭已搭上弓弦。弓与箭尚留有残影。

他一下将弦拉到不能再拉的幅度,臂上肌肉瞬间暴涨,两根捏箭的指腹渗出血来?,临到极限,才将手指微微一张。

利箭劈风斩光离弦而去。

头狼恰好扑下来?,箭矢擦过它尾巴绒毛,“嘟”地穿透了它后面一只跃到半空的狼首。

沥着血的箭头被?牧野镰一刀砍落,那只额头多了一个血洞的母狼才轰然倒地。两只小狼回头绕着它悲鸣。

牧野镰没有看母狼,而是低头盯着断掉的箭簇,它在草丛里滚了几圈,一路都是四溅的血迹。

贺长期那一箭从一开始就对准了他,若非母狼替他挡了,那溅的就该是他的血了。

他被?骤然惊出冷汗的身体这才回温,但他丝毫不恼,眼里光芒甚至越发炽热。

他叫手下把?那支箭头捡起来?给?他,他用?破布垫着箭头捧在手里,看向贺长期,大叫道:“这他娘的才叫弓箭手啊!”

贺长期只来?得及射出一箭,便立即扔了弓。

因为头狼已经?扑到他面前。那巨大的身躯遮挡了光线,所?投下的阴影铺天盖地一般,比之在头顶扬蹄的战马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寻常人,这一吓便定要骇破了胆。

他却不避不让,双手拾握起长矛,就像面对冲锋而来?的骑兵一般,用?尽全力向前刺出长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