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1 / 1)

玉水县是最接近仙慈关的?一座城池,名义上为县,但与净州城几乎差不多大?。

西北城池的?繁华一半靠河流,一半靠商队,或者说两者互相成就。

玉水横跨天?河主河道,建立在戈壁难得的?绿洲上,占尽水文地利;并且对?绝大?部?分长途跋涉来到西北的?商人来说,玉水才是大?宣最西端。

尤其是年关前?后,仙慈关互市将开,大?批的?商队带着大?量的?货物在此聚集,等着正月初一前?往秦甘道,与西凉人做生意?,然后在正月十五回返中原南北。

贺今行进入玉水县城的?时候,已是腊月廿九的?晚上,所有客栈都被住满了。他牵着马一副江湖客的?打扮,熟稔地穿过一条条街巷,最后进入了一家挂着柒号招子的?打铁铺。

星央接到他从净州传递的?消息,和桑纯一起在这里等他。星央本来不想带上桑纯,但这小子不跟踪他也能找到这里,他没有办法,只能憋着气不和对?方?讲话,以表明他在生气。

但他看到贺今行的?时候,就忘了这些,叫桑纯去给将军套马。

桑纯在他背后朝他吐舌头,做鬼脸,然后麻溜地去牵马。

贺今行旁观了全程,哈哈大?笑。稍作休息,就换了身衣裳,抹了脸裹上头巾,再裹着斗篷,带着兄弟俩一起上街去。

太阳早已落下,但整个玉水灯火通明,在未来的?大?半个月里,它都将是一座不夜城。

街上人来车往,什么样的?装束都有,三个人混在里面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他们先去了城里最大?的?客栈,按照约定敲响一间?上房的?门。往年这门楣上都刻着一枚雁子印,现在被刮掉了,但不影响里面住着的?还是柳氏的?人。

从前?走仙慈关的?货都是柳逾言亲自押,但这一回的?负责人变成了秋玉。

她比半年前?又苍老了许多,贺今行看到她,很想宽慰两句。但她的?丈夫和少主远下南洋生死不知,而她的?儿子亦在北黎音讯全无,他一是身份不便,二则没有拿到最新的?消息,也不敢贸然开口。

秋玉带着他们到了院子里,抬手?指向一辆堆满货物的?普通褐色马车,“验吧。”

贺今行探身进车厢,箱盖开开合合的?声?音响了半晌,最后出来说:“怎么这么多?”

他说的?当然不是那些堆着的?所谓的?货物,车上所有箱子都是空的?。

而之所以堆这么多空箱子,并在到达这里之前?封得严严实?实?,是为了确保不被人从马车行走的?辙印中看出端倪这是一辆由纯金打造的?马车。

秋玉的?手?势告诉他,这一车黄金,总共五千两。

从甘中路银州平安到此。

秋玉闻言,垂首道:“请你们不要忘记对?我?主家的?承诺。”

柳逾言不要柳氏在金矿的?利润,只求保她弟弟一条命。贺今行一直记着,抱拳道:“会的?。夫人保重身体。”

秋玉不再多言,贺今行便将箱子用封条再次封好,示意?星央和桑纯将马车拉走。

玉水本就是边陲上的?商贸重镇,每天?发生着难以数计的?交易。他们孤身进入客栈,拉着一车货出来,再正常不过。

东西拿到,但他们却没有急着回打铁铺。因为他们不能直接拿着这么多黄金到仙慈关。

不管是西凉的?商人还是大?宣的?商人,进出秦甘道,都要过两道关。一道验人,一道验货。空心的?器物会被打开,实?心的?器物也会被戳刺或者割开。

就算贺今行有办法过关,把黄金交到军师手?里,王义先也不能拿着大?笔黄金去结付各种款项,否则他很快就得回一趟宣京。

若是鼎盛时期的?柳氏,自然能直接将黄金换成银票给他们,但现在不行了,他必须多走这一趟。

三人驾车转向了城东,这里坐落着玉水最大?的?赌场。

玉水的?这家赌场在各路人里十分出名,因为除了赌博,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不记名不挂档、也就是不过官府明路地兑钱。

马车在赌场大?门一侧停下,贺今行跳下去,理一理斗篷,独自走了进去。

桑纯攀到车厢顶朝着厢尾盘腿坐下,星央去街对?面买了甑糕,抛给他两块。他一手?接了往嘴巴里喂,一手?甩着把链子刀。

星央警告他:“不要弄脏衣服。”

“大?哥你好啰嗦!”桑纯转了转身体,彻底背对?着他。与此同时,抡了好几圈的?右手?斜着向下一掷,铁链子哗啦作响,尖端的?短刀楔入车厢后的?车轸,击出了些许木头碎屑。

试图靠近马车的?人立即走远了。

而赌场里边,贺今行今天?不是来赌钱的?,只要见到话事人就行。

他进场登过记,就待在角落等着,一边无意?识地观察着所有的?赌桌。

在玉水,赌桌上只有两种人,要么是路过此地新来的?,要么就是待了很久以此为生的?。能在赌场里赖下来不被乱棍打出去的?人,都有几手?在身上。但这些人里有真功夫的?少,更?多的?是惯千。

所以他以前?在这里赌钱的?时候,不猜骰子不猜牌,就看他们怎么出千,然后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赢不了,他就赢了。

但是今天?,在他斜对?面的?一张赌桌上,却有一个手?法看着不像老手?,态度却也不像新手?的?人。

对?方?身量很高,肩膀很宽,也裹着一身斗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块侧脸,包括高挺的?鼻梁和看起来就很硬的?短胡茬。

这个人很随意?地摇骰盅,随意?地开盅,甚至不看骰子,桌上的?其他人说他输,他就更?加随意?地掏钱,大?把碎银一次又一次地撒在他身前?的?桌面。

赌徒们最喜欢这种爽快的?有钱人。

看他玩了几把,贺今行明白了,有自己曾经那样专门来赢钱的?,就有这位仁兄一样专门来输钱的?。

不过这么输,图什么?

长时间?盯着一个人容易惹麻烦,贺今行移开目光。正好赌场的?伙计过来了,他跟在伙计身后,经过那张赌桌。

那个人又输了,满桌的?赌徒叫嚷着他又输了多少钱。

他面前?的?碎银已经堆得像一条银色的?大?鱼,在赌场昏黄的?灯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他的?对?家忍不住伸手?去把那些钱揽向自己,虽然这一场还没有结束,但这钱早晚是要被他们瓜分的?!

而那个人也把手?伸向他自己,却没有再拿出钱袋。斗篷被他挥肘扬起,露出里面黑色的?皮甲,以及缚在腰侧的?短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