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们也没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啊。”他的视线从柳逾言身上滑到她?后?面的青年身上,再从后?者按着刀柄的指节上扫过,摸了摸鼻子,不?再多纠缠, “我闻到了令我不?舒服的味儿,得走了。”
“嗯?”贺今行虽早知道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但仍然惊讶地看向他, “盛大人是要回临州?”
盛环颂调转马头,走到他身边才低声道:“我不?能?和他们遇上。”然后?笑了笑,提高声音, “这?不?柳大小姐在么, 你跟着她?妥妥地能?找到柳飞雁!”
“谁?”
“你若是碰上,就知道了。””盛环颂片刻不?停, 说话?间马儿就走出了丈远,他扯了根野草茎向后?一挥,“小贺大人,快些去吧,等会儿下雨了可就不?妙啦!回见啊!”
贺今行看着他的背影,无意识地锁起眉,再回头,前?方几乎只剩柳逾言和她?的护卫。
“请吧。”柳逾言翻身上马,向侧边让了一让,“你不?是要见大当家么,我带你去。”
贺今行打马上前?,忽然明白过来,“大小姐就只是为了让他们顺利离开?”
“越是亲近而没有?防备的人,越容易在暗处捅你一刀,我不?可能?完全信任你。”柳逾言收紧缰绳,轻叱一声,座下骏马立即冲出。
贺今行随即跟上,柳三尺待他动身才缀在最后?。
这?是要看着他,然他自认没有?任何?对他们不?利的想法,也就随他们。
未至稷州,与他同行之人便换了一回。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茫然,却并?非是对哪个具体的人,而是对即将到来却尚不?可预料的事件走向。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所有?事,都仿佛在告诉他,命数如?织,早有?定论?。
但他很快又沉静下来。
他不?信命时。世间种种,凡人所为,哪怕死地,也必有?生?机。
崎岖的地形逐渐平缓,道路愈开阔,三人便知愈接近春风岭。
远处宽阔的江面上现出一艘货船船的轮廓,然后?是三艘、五艘……柳逾言扬鞭打马,抽着马儿加速。
红衣飞扬过一艘艘大船,在与头船平行的岸口?停下时,细雨始落。
“大小姐!”岸边原野上已?有?一群人,秋玉匆匆赶过来,“您怎么来了?”
“大当家呢?”柳逾言下了马,一面往江边走,一面疾声问:“船上什么情况?阿自又在哪儿?他要来找你们,我没拦。”
“钱大人来了。”秋玉快步跟着她?,两三句说清刚才船上的情况,而后?道:“少当家在马车上。他不?肯走,大当家趁他不?备,一掌劈昏了。”
“那你赶紧带他,带他们走。”柳逾言扬手招船,回身郑重地一拜,“日后?就拜托婶婶和林叔。”
秋玉想要拦她?,红着眼劝道:“大小姐,您何?必呢?大当家意已?决,若您再陷进去,那咱们商行就真的要散了。”
“散了就散了,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来日再聚就是。”她?毫不?迟疑地打断对方,高声叫道:“三尺!”
“属下失礼了。”柳三尺低声说,然后?抱着她?跳到迎面驶来的小船上,再将人安稳放下才退到惯常的位置。
船不?靠岸便直接驶向江心,贺今行飞身欲追,“大小姐!”
“我柳氏的事,小贺大人不?必卷进来,”柳逾言却竖掌制止他,两三日都未上妆的脸仍浓艳无比,却多了一丝肃杀之气,“只要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就好。”
“可是借粮一事还需与大当家商议才行。”他不?愿留下,赶忙说道。这?一迟疑,小船却已?驶远。
他在原地将事情捋了一遍,看向秋玉:“请问从心在哪儿?”
后?者立即带他去路旁停驻的一列马车,中途不忘高声催促周围将家当装车的众人都加快速度。
走到其间某一辆,掀开车帘,靠着车厢壁昏迷的少年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应该还会再睡一会儿。”贺今行看了片刻,又转头问:“大当家安排你们往哪里走?”
话?未说完,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抓住。
柳从心豁然睁开双眼睛,抢在秋玉之前?开口?:“我不?走。”他攥紧了对方,“我要回去找我阿娘。”
他脑袋嗡嗡地疼,眼前?现出一片模糊的重影,仍要借力拼命往车外爬,差点直接栽下马车。
贺今行眼疾手快地托住他,回头向江上看去,红衣不?见踪影,柳逾言应当已?经上了头船。
头船宽敞的甲板上,柳飞雁盘坐于地,面前?摆着一方棋盘。
而与她?对坐的,却不?是钱书醒。后?者靠在船舱檐下,最先与她?打招呼。
“许、轻、名,”柳逾言却没理他,如?被当头棒喝,几乎失声一般喝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青年人落完最后?一子,才站起来,“多谢大小姐传信来,让轻名等上一等。”
他拱手一揖,惊落满身风霜。
从广泉路到汉中路,从东海畔到稷州平原,距离之遥远,令他不?得不?日夜兼程。
“我是要你回淮州救命,不?是让你来这?里!”柳逾言竖眉冷笑,锐利的目光斜着划下,定在那个白了头发的身影上。她?瞬间忘了所有?的质问,想叫出那个字,一时却又没敢。
“不?关许大人的事。”柳飞雁在棋盘上放了两颗棋子,而后?才看着她?,温柔地说:“阿言,别意气用事。”
“大当家。”柳逾言三魂七魄好似去了一半,一步一步地向对方走过去。
雨丝捻成珠落下来,将她?的袍袖裙摆全部慢慢地压在甲板上,最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跪在妇人跟前?。
柳飞雁伸出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带着笑意轻声说:“为娘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你早早地来到这?个世界,陪伴在我的身边。”
“阿言一直都是我最骄傲的孩子。”妇人慢慢地垂头,抵上女儿的额头,然后?闭上眼,任头颅滑到对方肩头。
许轻名一直注意着她?们,见状叹道:“大当家慢走。”
钱书醒也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