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忧心忡忡:“怎么会选到芷因?”
“今天?下朝时,陛下叫了我、秦毓章和傅禹成去?,虽未说是?谁提议,但总归是?他两人中的一个。”
“那肯定是?傅禹成了。”裴夫人拍案怒道?:“他家女儿如此多,想争功自己?不上,反来祸害我家!”
“慎言!”裴孟檀放下筷子。
裴家夫妇一顿饭吃了个气?饱。
半夜,便有小厮挎着包袱从裴府出来,驾一匹快马,南下稷州去?了。
第046章 四十三
晨起开门雪满院, 雪睛云淡日光寒。
雪后的早上,起床都格外难。贺今行结束早练,回?屋直接掀了两?床被子, 才把?晏尘水从床上薅下来。
他们生了火炉子, 提到?东厢的正堂, 和?张厌深一起围着火炉开始读书?。
老人年迈, 腿上多盖一张厚毛毯。
难得天日好,午饭后,携香在院子里支了锅, 架着柴火熬糖稀,甜丝丝的味儿渐渐弥漫开。
张厌深起身去看?, “姑娘这是?要做冰糖葫芦?”
“是?啊, 先生。”携香从厨房端出?一盆洗净了的山里红,颗颗晶莹红润,她献宝似的捡起一颗给老人看?,“这都是?我一个个挑出?来的,保证又甜又脆,而且很便宜。”
“你之前?说过你是?从西市过来的吧?能买到?这么多物美价廉的山楂可不容易啊。”
“西市口确实人多, 不过今早听说有个囚犯在刑部堂上畏罪自杀,好多人都看?热闹去了。没人争抢, 我就慢慢挑。”携香俏皮地眨了眨眼, 黝黑的眸子透出?一股子狡黠来。
两?人说话并未放低声音,屋里的两?个少年也听见了。
晏尘水放下书?,“今日三司在刑部会?审, 竟能让嫌犯自杀?”
他的声音更大, 张厌深转身笑?道:“正好,我问一问你们, 你俩觉得自杀的是?谁,又成功与否?”
那日上午御史台左右都御史一齐参劾户部尚书?,下午消息便在京里传开。
不管坊间如何传流言,朝廷依然是?缓慢而有序地进行处理。晏大人向?张厌深说起进展时?也并未让两?人回?避,是?以少年们都知道些内情?。
贺今行把?书?放到?小几上,走出?屋子,“三司已审过一轮,距今不过五日,袁三供出?的几人还在押送路上。因此,此案目前?在京嫌犯算上陆大人也就两?个。”
“试图自裁的应当不是?陆大人。一是?陆大人苦心经营十几年至今,不可能轻易认栽,二?是?若自裁的真是?陆大人,携香姐姐听说的就不会?是?‘有个囚犯’,而是?‘某个大官’或指名道姓了。既然不是?陆大人,那畏罪自杀的就只?能是?袁三儿了。”
一老两?少开始问答,携香谨守本分,在这个时?候绝不会?插话,就专心给山里红去核。
她蹲在地上,用小弯刀把?果肚儿横着划开一半,两?指捏成个豁口,再用刀尖一挑就把?核钩了出?来。
这一划一挑皆只?要一个呼吸的时?间,显然手法十分娴熟,二?尺长的弯刀在携香的指间犹如飞舞的蝶。
贺今行说话的功夫看?明白了她怎么做的,而后也净了手来帮忙。
晏尘水跟着出?来,说:“我猜自杀未遂。畏罪自裁是?违律的,不止犯人本身,狱司也脱不了干系。刑部大堂,三司会?审,专人看?管,这要都能让嫌犯当堂自杀成功,那我看?刑部尚书?也可以换个人来当了。”
小刀只?有两?把?,他就蹲一边儿看?这两?人去核,顺手拿了个扔嘴里。
贺今行:“若真是?因太害怕而想死,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选了这个时?候,图什么?”
“确实可疑,不排除他人谋害的可能。”晏尘水吃完一颗果子,“先生怎么看??”
张厌深正给糖锅底下架柴,随意说道:“等你爹散衙回?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么?不过我猜那袁三死得透透的了。”
“啊?为什么?我还以为先生知道结果呢。”
“我和?你们一样呆在这里,从哪儿知道去?你们若是?等不及永贞回?来,去西市口找几个凑了热闹的人打听打听也行。”
张厌深站起来拍了拍手,“未卜先知可不是?单靠嘴皮子,需要足够的情?报收集和?严密的事理分析来做基础支撑。我不了解那袁姓总旗为人,但?从稷州到?宣京没死,御前?还敢喊冤,一轮会?审也出?了供词,那就说明他不是?个想死的人。”
“贪生怕死的突然要自杀,为什么?只?可能是?因为,他背后的人要他这个时?候死。”
“生死不由自己决定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活路。大堂上死不成,下了堂也要死。所以我说他死透了。”
两?个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齐声问:“是?谁要他死?”
“这我如何知晓?”张厌深道:“要么等三司结案,要么自己去查。小少年们,光提问是?等不来答案的。”
他稍作思虑,“书?要读,文章要做,但?不必日日拘在屋里。若你们能挤出?时?间来,就多出?去走走看?看?,民间多有奇人异士,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是。”贺今行与晏尘水一同应声。
说话间,携香处理完了山里红,两?个少年合力抬了长案出来,老少聚在案边,开始串签子。
张厌深又出?问,该如何去打听今日刑部大堂上那个嫌犯的消息。
几人讨论了一阵,晏尘水摇头:“得亏陛下心胸宽广,由着百姓们敞开了说,有胡言乱语也只?是?轻拿轻放。”
天下太平,宣京也许久未有大案发生。皇帝尚道,宰相雅量,是?以京城百姓们比地方各州治下都大胆开放许多。
在最近十来日里,与重明湖泛滥一案相比,反倒是?陆尚书?抛妻弃子另觅高枝一事议论更多,各种小道消息频出?。
陆大人一家不幸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连茶楼里的说书?人和?梨园里的戏子都换了才子佳人负心绝情?的戏文。
“赵五娘借问京城路,骂一声‘蔡伯喈薄幸夫!堂上双亲全不顾’,麻裙兜了土,剪发葬公姑……”
戏台上的青衣举袖抹泪,唱腔哀婉。
楼上的雅阁里,端坐于轮椅上的少女敛着双目养神,显然兴致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