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1)

晏尘水一边分筷子一边说:“君子不?必远庖厨,自食其力,我?以此为?荣。”

贺今行点点头:“你说得对,明日请早。”

“我?也不?是不?能做,只要你们吃得下就行。”

“熟能生巧。以晏兄的能力与悟性,一定越做越好。”

“贺今行。”晏尘水放下筷子。

“嗯?”贺今行抬眼与他?对视。

两人开始斗嘴,你来我?往几句,话题又拐到了?昨晚的争论上,并逐渐扩大范围,把三教都牵扯了?进来。

只有张厌深在专注地吃面,吃完面喝完汤,瓷碗磕在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息了?声音。

老人淡淡地笑道?:“君子要务本慎独、不?群不?党,道?家讲究淡泊名利、不?在乎身外之物,佛教中?人更是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为?己任。他?们都可归为?‘善’。”

“然?而这世间善恶并存,恶人自私自利且不?择手?段,善者在与恶人的对抗中?,因有原则与底线,天生就处于劣势。若再?一味坚持守礼、无为?、慈悲,必然?会被恶人欺之以方,倒涨其气焰,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助纣为?虐。”

“因此,荀子说‘法者,治之端也’,老子说‘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佛家亦有怒目金刚降妖除魔。”

“雷霆雨露,皆不?可缺。”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

晏尘水吞下最后?一口面片,“所以说刑法必不?可少,也不?可不?严,不?严明则难以震慑人心,无法起到该有的效果。”

这会儿又转回到最初的论题,贺今行把自己的碗叠在晏尘水的碗上,看着后?者说:“法治不?可少,然?而纵观历史,只有乱世才用?重典。律法本就由上位者制定,对上位者优待颇多?,普通百姓并无置喙之权,只得被动遵行。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律例过于苛刻,便是对人性的束缚与压抑。且重典之下易生乱法与私刑,民生本就艰难,再?行磋磨就是难上加难。”

晏尘水不?避不?让:“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杀生之机,夺予之要,皆在天子手?中?。只要天子圣明,刑法便会分明。法分明,则贤不?得夺不?肖,强不?得侵弱,众不?得暴寡。治世之下,受益最大的便是普通百姓。因为?严刑峻法只对犯法之人,安分守己则无此忧。若还有心思不?正作奸犯科者,遭到严惩,也怨不?得其他?。”

“若天子不理世事,或昏聩或无能,未有圣明之相,上行下效,法度如同摆设,又该当如何?”

话出了?口,贺今行才后?知后?觉,这一句几乎是在质疑今上,悚然?一惊。

另两人却并无明显反应,晏尘水接过张厌深递来的碗。

“天子虽上承于天,但也是肉体凡胎,难免出错。若天子遭奸邪佞幸蒙蔽,做臣下的自当劝谏力诤,斧正吏治。我?虽现?在不?是御史,但以后?会是,我?会追随明主,辅其左右,砭其错处,尽力令法度清明。”

话题随着早饭一起结束。

晏尘水去洗碗,贺今行扶着老师回东厢。

张厌深交给他一个大荷包。

“永贞不?会收,所以我?不?给他?。你与晏小子上街时,米面油茶蔬果以及其他?器用?,主动买来就是。”

他?取了?一锭十两的白银,然?后?把荷包还给老人,“我?也应当出钱。”

他?刚到稷州时身无二两,给张厌深做了?四个月的书童,共获得工钱五十四两白银。前?后?借给江拙共二十两,刨去这大半年来的各项花费,还剩二十余两。

贺今行心下算过一遍,剔出十两,用?做生活费。

他?知道?是老师怜惜自己,才开出如此高的工钱。

但有些事?,心里?明白,便不?必再?说出来。只需好好地记住,好好地报答。

就像有些事?,既知别人会做何反应,就不?要再?去让人为?难。

静水流深,行胜于言。

张厌深也不?推却,接过荷包揣回袖袋里?,和蔼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贺今行躬身作揖,“是。”

他?走到院子里?,见晏尘水背着小背篓从厨房出来,两人便结伴出门。

巷子里?已有垂髫幼儿在自家门前?跑跳玩乐。

出了?千灯巷,便是贯穿南北直通皇城大门的玄武大街,足有几十丈宽。

贺今行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但每一次在天光之下行走在街头,总会感叹其大气恢宏。

宣京占地两万五千亩,于山环水抱之处,聚八方之势,养天下之气,城池威严,建筑庄重。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天下之大,唯此一城。

晏尘水说:“我?本是要骑驴的,你跟我?一起,就只能走路了?。”

“那真是抱歉了?。”贺今行笑道?,“不?过那头黑驴竟是家养的,怪不?得毛光水滑。”

“当然?,小黑是全宣京最好的毛驴。”晏尘水很是骄傲,拐过街角,他?抬手?一指,“你要是真感到抱歉,就给我?买那家的柿饼。”

“行吧。”

贺今行去买了?十枚柿饼,晏尘水抱着纸袋一路边走边吃。

他?忍不?住疑惑:“早饭不?够吃?”

“够。”晏尘水含糊道?,吃完了?一枚才说:“但柿饼好吃嘛,再?吃一点也是吃得下的。”

“……”

沿街不?少叫卖蔬菜的摊贩,都是自家种的,新鲜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