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1)

季谒说:“我想做一笔投资,金额有点大。就像之前你借给我的钱算我创业的投资,我给你占股一样。这笔钱投进去,你也有份,所以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林霁予哑然:“我说过了,那是你的钱,跟我没有关系。”

季谒叹口气:“我也说过了,这就是我的计算方式。就算你不要你那份,这也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季谒想起一直夹在账本里却始终没有机会送出去的东西,心中涌起无限酸涩。

林霁予皱眉:“钱跟我没有关系,你跟我也没有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来打扰我。”

季谒刚想开口,手机发出连续的震动,有新微信跳出来。恰逢红灯,他停下车,拿起手机来看。

是郑若颜的消息。

“你有女朋友吗?”

“如果你是单身的话,我就决定,就让你当我的男朋友了。”

49.碎裂的镜子重新黏合,照出的是现在,还是过去的倒影?

看着郑若颜发来的消息,季谒愣住了。

这句话不止是似曾相识。

在一起三年,分开七年。在这十年里,季谒又太多时间反复用意识摩挲着他和林霁予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连纪念性时刻的对话都盘得莹润厚重,在记忆里闪闪发亮。

触发到任何关键词,季谒都能第一时间想起时间、地点,跟以前读书时,提到某个知识点,他就知道在哪本教科书的哪个单元一样。

以至于在看到微信的瞬间,季谒就反应过来,她说了和林霁予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的话。

初见时,季谒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和林霁予这样的人有交集。兜兜转转十年,人竟然还在自己身边,怎么不算奇迹呢?

季谒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林霁予坐在副驾驶,眼见季谒收到微信后就开始出神,连信号灯由红转绿都没有发现,她皱着眉提醒道:“绿灯了。”

季谒回过神来:“什么?”

“你再不走,大晚上都要交通堵塞了。”林霁予吐槽道,“油门又不是小羊皮鞋底,别舍不得踩。”

季谒这才注意到绿灯,一脚油门继续往前,又说:“我是问你上一句话在说什么。”

林霁予气势磅礴地发表的“没有关系论”“莫名其妙论”,季谒竟然一句都没听到。明明说有要紧事找自己商量,心思却不在此处,把林霁予搞的骑虎难下,又不能用“没什么”一笔带过,因为真的很有什么,也不愿意把话再重复一遍,那就没有当时的气势了。

林霁予兀自生气闷气,一句话不说,扭头看向窗外。

见她沉默,季谒好声好气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不会贸然行事,这笔投资非常值得。目前我还在争取,投成的机会很大,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想要达到最优回报率,需要压进去很大一笔钱,会占用我们的现金流,这种情况肯定会持续几年。当然,我会算好账,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质量……”

林霁予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打断他:“无论是感情还是经济往来,你和我都无法算作‘我们’,你不要自说自话。”

季谒看着前方,开车的姿势非常潇洒,语气也很恣意:“之前你说的话我想过了,你说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做回原来的你,我觉得这个答案很简单。”

“如果你想,那我的条件足以支撑,哪怕做了这项投资也不会影响。如果你不想,没有人会强迫你改变。”

“无论如何你先把债还了。接下来你无论是继续在力场工作,还是想开一家自己的健身房,都随你心意。我认为这不构成问题。”

林霁予提高了声量:“你在说什么啊?我的意愿当然不构成问题,肯定是我想怎样就怎样,不然呢?问题在于你,问题在于你试图安排我。你看上去给了我选择,实际上是都是你先做好决定。我的人生本来就是我做主,四面八方都是方向,是你在把它变成选择题。不是多提供几个选项,性质就变了。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我的出题人?”

季谒也烦躁起来:“林霁予,我们讲讲道理,我对你来说的确是变量,但只会让你的情况变好吧?就算没有我这个变量,你不也就是这几个选择吗?快点还债,慢点还债,或者不还了。继续为潘承宇工作,转头为自己工作,或者压根不工作了。我哪里说错了?怎么变成我在限制你选择了?”

季谒说得是事实。林霁予说自己四面八方都是方向,才是撑起一口气的谎言。林霁予确实没得选。

再说得狠毒一点、直白一点,她其实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继续为潘承宇工作,直到还完债务。

确实是因为季谒出现,才有其他可能的存在。

换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过来做判断,都只会认为林霁予怎么那么好命。小时候有厉害的爸爸,不过过了几年苦日子,就马上天降厉害的男人,继续接手她、包办她,甚至不对她做任何限制。

只要她想,人生立刻是旷野了。

塞尔达传说都没她的生活好玩。

然而就是这样,林霁予才气急败坏:“我跟你说不明白。你总是这样,你是讲逻辑讲道理,我就是想不清讲不清。我们以前从来不吵架,是因为你觉得没意思没必要,所以故意让着我,总是把问题糊弄过去。你现在怎么不糊弄了?是因为不需要再看我眼色了是不是?”

季谒一惊,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走向了此处,刚想开口,又被林霁予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扯远了,想多了,是不是?但我的感受是真的,就算是错的,它也是真的。”

“季谒,你每次找我,都在单方面输出。告诉我你过去为我做了什么,未来又准备为我做什么。但你对我的了解已经逾期了。不就是欠债吗?我已经欠七年了,还七年了。你以为这七年是白过的?”

“我爸逃跑,你也逃跑之后,我才意识到一件事,就是欠债不算什么,一切都不算什么。只要我人没死,就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再难的关卡,我也一个一个过来了。剩下的所有问题,无非是时间问题,那就大不了再来一个七年。21 岁的时候我都不怕,我已经 25 岁了,你觉得我还会害怕吗?你以为能用钱拿捏我吗?”

林霁予真的彻底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因为条件允许,总是想也不想就敢做任何决定的任性妄为的小女孩了。她对生活的掌控力,远比季谒想得要强大。

是季谒低估了她。

季谒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我没有要拿你的债务当成筹码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林霁予长舒一口气:“季谒,我知道自己跟你比,实在不算什么。但我 21 岁就做店长了,24 岁就能管 3000 多平方的店,50 多人的团队。”

林霁予说着,露出了一个踏实又骄傲的笑:“你知道吗,力场马上就要开分店了,我们已经去看过场地。也是最好的地段最好的商业大厦,一共 5000 平米,将近旗舰店的两倍。我会是这家店的股东。”

她才说过,季谒和她,无论从哪个维度,都无法算作“我们”。在她的语境里,她和潘承宇却是“我们”。季谒心中刺痛,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厉害,比最有钱的时候还厉害,我完全有能力靠自己还完债,过上很好的生活。我朋友不多,但是有很好的朋友。住的地方小,但不是流离失所。我有工作,我甚至很快还会有一家店。我只希望,以后生活里出现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是我自己喜欢的,自己选择的。”

季谒目视前方开车,只能从余光看见林霁予正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