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少主入丰山书院求学以来,除却那年成人礼,家主与少主罕有往来,即便?派人暗中紧随监视,但?心志难查,又如何确保其立场坚定,一如从前?”

余婉未再往下说,沈知蕴字字句句都听见了,但?不?见有甚反应。

片刻后,她将雕刻着凤鸟的玉珏系回自?己腰间,轻拢广袖,翩然起身?,举步走向室外,淡然道:“般般在何处?”

身?着素袍的仆妇一愣,沈知蕴避而不?谈的意思十分明显,她晓得对方在卫静漪的教导下从小便?有主见,不?再苦劝,如实回道:“同二小姐一道去了水榭。”

“司姝?”沈知蕴略一沉吟,“那定是要喝酒了。”

其身?影落于纸门,外面的仆从立时移开左右两侧门,她轻轻蹙眉,冷声道:“身?上伤未愈,去水榭那样潮寒的地方,还饮酒,想要我动家法么?”

沈知蕴从旁提了一盏灯,踏月而去,余婉才上前半步,家法的字眼落入耳中化作了更加私密之事,她不?知想起什么,倏然停了下来,望着白?色单薄的人影渐行渐远,到底没有尾随上去。

夜间不?时有风,岸边不?知名的野花被吹落水面,漫天竹叶兜头洒下,一路走来,枯谢的草木点缀在清白?错落的道袍间,喜洁之人未来得及拂走这?一身?痕迹。

沈知蕴长身?玉立,满袖盈风,面容无暇,情绪亦无从窥视,但?她略一颔首,却是对着司妩司姝,将跪坐身?前的庄晏宁无视了。

庄晏宁这?才想起在新?宁县时宗年莫名其妙自?求多福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瞒不?过沈知蕴耳目,但?慎独很难,顾惜身?体也?只?是为沈知蕴顾惜罢了。

她惴惴不?安,放轻呼吸,等候着对方的诘难发?落,极有可能是由沈知蕴亲自?处置这?样的猜测浮现心头,脊骨竟没出息地一阵酥麻,至尾骨,至更深处,她跪坐着,下意识含咬双唇,不?动声色地并拢腿根。

司妩拾起身?旁金银相错刀身?乏饰的唐刀,司姝拾掇周遭,两人默契告退,沈知蕴点头。

须弥阁的两大杀手足尖点地,纵身?没入黑暗中。

握在掌中的灯盏被人提拎过去,庄晏宁将其轻轻放在身?侧,她的身?影被近在咫尺的烛照拢作一团,直起身?,闲适的跪坐改为了虔诚的跪,她用面颊贴向沈知蕴的机械手,那上面没戴黑色皮套,是浑然冰凉的触感,她却觉得十分令人心安。

沈知蕴没有动作,算是默然应允,她才敢逾矩,闭着眼,上下轻蹭,低声问道:“你生气了么?”

沈知蕴瞥一眼她置于案上的酒杯,酒液斟满,自?己出声后,她便?再未饮一口。

“司妩说伤你的人功夫末流,你想惹我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作赌注。”沈知蕴神色疏离,转而望向前方。

庄晏宁沉默半晌,失笑道:“所以你是觉得我故意受伤?”

她未以主人敬称,这?在她们二人之间并非头一遭,至少私底下彼此已?然默认,但?沈知蕴听见她声音颤了颤,便?知另有隐情,果不?其然,庄晏宁续而说道:“我自?丰山书院学成归来,先回玉庵山请师父废去了一身?武艺,文弱儒生,歙州庄氏,怎么可能轻功了得剑法精湛。”

“你从来深谋远虑,那时却不?这?么做,是因疼惜我,而我……不?必疼惜自?己。”庄晏宁齿尖微滞,颇为悲凉地含去“为了你”三字。

一番话?将沈知蕴腹稿悉数烧为灰烬,她闭眼,心中连道三声也?罢,命庄晏宁起来,随后提起地上灯盏,往回走去。

“去哪里?”庄晏宁倏地站起来,嘴上虽问,步伐却紧紧跟上,好似怕被她再次抛弃。

沈知蕴道:“方才说了,叫你将衣服脱了,我瞧瞧伤。你不?脱,许是此处不?方便?,那就回房中。”

灯盏再次被庄晏宁悄无声息接过,沈知蕴看着她从身?后走向身?旁,如儿?时侍候自?己一般提灯照路,迎亲队伍中乍见而别,又是在马车里,并肩而行的当下再细细端详,发?觉她较之上次又长高了一些,与自?己仅有半个头之差,而这?个上次已?是许多年以前。

那日,烛焰尽熄,只?余下半室月光,莲心鱼动,交缠的躯体在帘帐中婆娑如树影,春淖泄了又泄。

恰恰成人的庄晏宁大着胆子向沈知蕴索求生辰礼,床笫私事在后者?眼中如古玩字画,也?似珍珠玉器,赏赐罢了,只?要下属想要,那便?赠予,是以庄晏宁失神到字不?成声,她仍衣裳齐整,唯独束发?的钗子被呜咽的人叼落,长发?散在肩头,才有了几分凌乱,一双眼中仍然不?见分毫情|欲,淡漠如圣人。

但?与近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行云布雨,沈知蕴内心岂会真正?平静无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庄晏宁被翻过去的刹那发?出了无助的嘤咛,这?般羞耻的情态远远超出预想,她身?上春痕难掩,两颊一时仿佛点了上好的胭脂,双腿无法自?制地颤了两颤,臀尖战战,几如泄洪一般,她羞极了,灭顶的快感使她头皮发?麻,想也?未想,便?伸手向后胡乱握住了沈知蕴细瘦的腕子。

“不?”字快要冲出喉咙,又被庄晏宁咽了回去,她并不?知自?己眉眼浸透情|欲,浑身?上下尽是被人使用的痕迹,床幔低垂,轻纱拢起的方寸之间充斥着淫靡气息。

但?她知道自?己还未满足,这?个人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沈知蕴,她如何才能得到满足?

沈知蕴关?心问道,声音却似凉薄:“受不?了了?”

她在床榻上盘腿而坐,只?差拂尘便?成就无欲无求的女冠形容,被紧握的那只?手才离开,庄晏宁察觉出自?己握了满掌的泥泞,羞赧更甚,忙松开手,向上仰起的颈项浸染桃红,她将头埋低,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没有,烦劳……家主继续。”

长睫敛去眸色,沈知蕴察知自?己气息稍乱,她定了定神,从堆放着丝绢与润油膏的木盘中拾起又一匹丝绢,一丝不?苟地将双手再次拭净,用过的丝绢扔到床外。

“家主喜洁,是我弄脏……”庄晏宁听见动静,忍不?住开口,还未说完便?被一阵乱搅弄得狠狠捏紧了身?下布料,床单发?皱,喘息愈发?不?匀,她眼角边似有水光划过。

脏字似惹她不?快,沈知蕴手中愈快,冷然道:“噤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庄晏宁足尖绷紧借以舒缓,应答时不?自?觉带了哭腔,后头竟是乖顺得闷声不?吭,直至昏昏沉沉地在沈知蕴怀中睡着。

一晃便?过去这?么多年,暌违后难得再见,沈知蕴知道庄晏宁心中有委屈,她驭人有道,司妩喜欢刀那便?赠刀,司姝喜欢酒那便?赠酒,温如酒喜欢玉那便?赠玉,轮到庄晏宁,她似自?己无所欲求,所求也?不?过一人,听来简单,但?无论补偿或是哄慰,都非易事。

沈知蕴屏退了外面侍候的仆从,自?药婆手中接过一碗熬好的药,遂步入房中。

“江尧平答应里应外合,你照我之前吩咐行事即可。”她将药碗搁在案几。

庄晏宁合上房门,应声称是,瞥一眼那碗药,担忧地望向沈知蕴:“洛州近日湿寒,你的旧疾犯了?”

“是你的药,将它喝下。”

如余婉所言,庄晏宁的确固执,她牵挂的事如若不?答必得纠缠下去,沈知蕴心中暗叹一声,解释道:“温如酒两年前改了药方,来到洛州这?段时日偶尔会累犯旧疾,但?饮下一两贴药便?好了,没有以前那般严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么。”庄晏宁饮了药,放下空碗,呵笑道,“你我的确是很久没见了。”

沈知蕴走向前,指尖捏着她下颌,倏然抬起她的脸,颈间伤痕在满室烛灯下顿时醒目,一进?屋便?如此,应是早便?发?觉。

“谁伤的?”她漫不?经心问道,嘱咐司妩的那句“尸骨不?留使鹰啖之”亦是这?般随口一句。

庄晏宁凝视着沈知蕴脸庞,很想知晓她每每流露这?稀薄得险些感受不?到的关?心,究竟是因为自?己这?张面容或是仅仅因为自?己这?个人。

“你请到府中的贵客。”同样的回答,不?是对待司妩的俏皮,庄晏宁慢悠悠地说,口吻有些幽怨。

沈知蕴一顿,却是道:“他也?不?能。”

庄晏宁不?禁笑起来,但?下一刻,沈知蕴的指尖沿下巴攀援而上,抵着她双唇,指节上翘翘起,迫使她不?得不?启齿含住冰凉指腹。

沈知蕴满意地见到她一点点将整根手指没入口腔,深切感受到自?己存在,这?才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人,无人能碰,连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