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肩膀都被擦破了……

慕容怜不说话,紧咬着下嘴唇,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极度的愤怒,极度的错愕,极度的尴尬混杂在一起,令他的脸色时白时红。他缓了一会儿,掌心泛起蓝光,凑合着先止住了血,而后怒而冲口,喝道:“顾茫!!”

顾茫已经趁机跑到桌子后面去了,正搓着光裸的脚丫,十分警觉也十分无辜地盯着他看。

望舒府上下瞠目结舌,而那些光剑仍在不断浮沉,将顾茫团团包护,护在阵心。

寂静一会儿,人群中,忽有个之前去落梅别苑寻过顾茫的公子猛地反应过来,喊道:“哎呀!原来是这个阵!”

“什么阵?”慕容怜怒道,“你知道还不快说?!”

“这个阵……这个阵属下也是无意得知,说起来颇有些尴尬……”

“说!!”

“回望舒君,是这样的!”那公子见慕容怜动怒,忙回答道,“这个阵法若是用法术攻击他,并不会触发。但若是单纯的拳脚相加,并让他觉得害怕,就会有很多道光剑就会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这也是……”他说到此处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完,“这也是顾茫在落梅别苑那么久了,也没人能真的把他怎么样的原因嘛……”

墨熄听到此处,微微一怔。

而慕容怜却没有觉察墨熄短暂的异样,他怒气难消,怒恨地盯着桌子对面顾茫,“这是什么愚蠢可笑的阵法?!”

那公子摇了摇头:“顾茫以前是术法鬼才,当初他不知自创了多少咒诀,很多都极其无聊,除了能讨姑娘傻笑,其他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个,或许也是他早些年创着玩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想起来了。

修真学宫的藏书阁中至今还存有一些顾茫少年时涂改过的卷轴,上面写着些乱七八糟的小法咒,什么冷菜迅速变热的,可以在一炷香的辰光把自己变成一只猫的,还有能变出一团在冬天揣进怀里暖身的火,诸如此类。其中流传最广的是一个名为“将军说的都对”的法咒,传说顾茫早年在军中总爱逃那些冗长又无聊的军会,为了不让统帅发现,特意琢磨出了这种术法,能够将一块木头点化成自己的模样坐在原处听将军废话,自己则逃之夭夭,不知去哪里快活逍遥……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

“也是哦,防拳脚不防法术,简直是荒谬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护阵。”

“顾茫这家伙就是喜欢乱七八糟瞎折腾。不过还真是给他歪打正着,这种无聊的小法术居然还保护了他。”有人笑了笑,“不然的话,他早就该被弄死在床上了吧。毕竟在重华想睡他的人恐怕不少,可惜一直就没人能破了这道阵。”

岳辰晴在旁边听了,挠了挠头嘀咕道:“靠,这什么阵?守身如玉阵?”

“得了吧,顾茫守身如玉?”另外一个小公子笑起来,压低声音和岳辰晴开玩笑道,“这干脆编副对联算了。”

“顾茫守身如玉。”岳辰晴重复了一遍,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下联是什么?”

“墨熄禽兽不如。”

岳辰晴拍腿大笑:“哈哈哈哈”

“笑什么!”蓦地被慕容怜打断了,慕容怜恼羞成怒道,“没规没矩,当心我给你爹小鞋穿!”

“我没有!我哪敢啊。”岳辰晴忙道,“顺便提一句,只要望舒君能开心,别说给我爹小鞋穿了,就算给我爹女鞋穿都没关系!”

慕容怜瞪了他一眼,想到今日夜宴威风不得,反而还落了一道伤疤,拂了一张尊面,心中难堪,于是转头恨恨道:“还不快来人?!”

“听凭主上吩咐!”

慕容怜一拂衣袖,点了点顾茫:“把这个蠢猪带下去。我不想再见他。另外给我从落梅别苑再调几个懂事聪明伶俐的来。至于惩罚”

他磨着牙根,余光瞥见墨熄尚且阴鸷的脸。

“墨帅……你就没话要说?”

墨熄还未作答,就听得脑内离君泪的声音响了起来:【注意!请抓住机会把顾茫要到府里,早日完成将顾茫接回府的剧情!】

墨熄生来不爱被人逼迫,此时更是烦乱,于心中道:“驳回。”

【该剧情不完成要扣100%的角色还原度】

墨熄不耐烦道:“我的人设是不是和顾茫是死仇?”

【……是啊。】不知为何离君泪一向冰冷的机械音好像有点心虚。

“带他回府可以,不能是现在。现在我带他走,那是在替死仇解围。”

【……】

离君泪不吭气了,过了一会儿,换做了设定集顾茫的声音:【羲和君确实不应与顾茫有更多瓜葛。之前那一声“等等”,已是不妥,顾茫叛国重罪,又有什么值得他好回护的。】

离君泪:【可是……】

设定集:【没有可是。】

离君泪犹豫片刻道;【……好吧,驳回通过。】

“……”看来这两个系统就像两个不同的杀毒软件,居然还能互相伤害。

墨熄隐约觉得它们之间的沟通总好像在隐瞒什么,可他一时也无从琢磨,而慕容怜又在等着他的答复。因此墨熄顿了顿,抬眸迎上慕容怜咄咄逼人的目光,冷淡道:

“望舒君的人,望舒君自己处置就好,又何必问我。”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慕容怜嗤笑一声,转头吩咐道,“带下去,赏八十鞭,饮食克扣一月。”顿了顿,嗓音简直浸着腥臭的血。

“饿死无妨。”

“……”

顾茫被押下去了,望舒府上的奴仆过来把狼藉一片的案几收拾干净,重新布置几道新菜,夜宴重开。

一片议论唏嘘中,唯有墨熄没有说话,在周围觥筹又起的时候,他抬眼,目光复杂地看着顾茫被带下去的地方,他想着顾茫身边飘浮的剑光,手指在没有人瞧见的暗处缓缓捏紧。

墨熄不爱饮酒,更讨厌宿醉。

但那天从望舒府回来之后,他坐在自家空幽的庭院中,拍开了一坛陈年佳酿,一觞一盏,独酌直至见底。他看着吴钩当空,云开雪霁,他忽然问侍立在身边的管家:“李微。你跟了我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