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禾自知闯了祸,来?时?心中很是?惶恐。可见到?蒋毅方后,他虽面色难看,却也未责备什么,只与他提起交接的一干事宜。
陈毅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安。
师爷拿来?蒋毅方到?紘城后处理过的卷宗,与陈毅禾仔细说明?。他也收敛心神,认认真真听着,时?不时?询问确认。
蒋毅方坐在上首,冷眼望着陈毅禾专注的模样,在心中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蒋毅方不到?而立就?已?入仕。论仕途而言,虽然不见平步青云,可仅凭自己寒门的背景,走?到?如今也算稳扎稳打。
在他眼中,陈毅禾并非什么贪官恶吏。在紘城的几年,他虽未能做出什么佳绩,却也没?有?捅出过篓子,勉强算得兢兢业业。
可在这官场之中,他已?然犯了大忌。
“蒋大人?”
蒋毅方回过神来?,见师爷已?交代清楚,便允了他先行离开?。厅堂内又安静下来?,陈毅禾脸上透出几分紧张。
“该说的都和你说了,我离开?府城多时?,也该回去了。”蒋毅方端起茶噙了一口,平淡道。
陈毅禾忙道:“风雪正盛,蒋大人何妨再待几日?”
蒋毅方手一顿,似是?思索,停顿几息后才放下茶盏,开?口道:“陈县令,你我名字都有?一个‘毅’字,也算是?缘分。今日我多说一句,你也别介意。”
陈毅禾疑惑道:“哪里的话,有?什么吩咐,蒋大人尽管说。”
“倒不是?什么吩咐。”蒋毅方平静道,“只是?听闻,近来?陈县令与那位魏公公有?些来?往?”
文官与太监走?得太近,实在算不得体?面。陈毅禾自然听出他的意思,不由面露窘迫,支支吾吾道:“魏公公相?邀,吃过几次饭,仅此而已?。”
蒋毅方望着他,心中不由一哂。
陈毅禾就?是?如此,既想攀附关系谋个前?程,又自认清高、拉不下脸面,两头?都想要,最后便是?两头?不讨好。
想到?这,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陈毅禾偏偏要咬死晏决明?这个案子了。
他的背景、才干、能力都平平,入仕多年还是?个边镇县令。奈何他又是?个心气高的,偏偏要摆出一副淡泊姿态,让外人见了赞一句“不慕权势、君子之风”。
而对晏决明?通敌叛国的指认,便是?他眼前?唯一能抓住的,既名正言顺、又体?面漂亮的捷径。
他难道不知道晏决明?一案水有?多深么?
他只是?终于找到?机会,妄图赌一把?罢了。
这官场上,不怕赌徒,怕的是?愚蠢短视、还不留后路的赌徒。
思绪顿开?,蒋毅方心中微弱的恻隐散去,只言简意赅道:“若无?事,陈县令便先去忙吧。”
本在他注视下愈发心虚忐忑的陈毅禾一愣。
蒋毅方不耐再与他纠缠,随口敷衍道:“紘城虽不在前?线,可毕竟位置险要,必要的防守不能落下,不知陈县令安排得如何?”
陈毅禾也听出他言外之意,只道要与小范将军商量,赶忙起身?告退。
身?后,蒋毅方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真是?个蠢货……与范春霖倒是?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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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咬死不放的陈毅禾,在紘城的日子,远比程荀想象中平静。
这风波已?渐渐平息,可戏毕竟要做全了,程荀便打着养伤的旗号,名正言顺躲在家中。
可即便外头?无?人来?扰,程荀每日过得也不轻省。
此前?她远在金佛寺,向前?线筹措运送粮草之事多交给了远在平阳的杜三娘。而今她回到?紘城,几番考虑下,还是?决定亲自接过此事,让杜家尽量从中摘出。
可除却此事,真正让程荀头?疼的,是?崔夫人特意找来?大夫为她诊脉。
得知她身?体?情况后,崔夫人更?是?亲自上阵,每日盯死了她的起居,誓要将她的身?体?调养过来?。
妱儿、贺川更?不必说,直接“倒戈”。但凡程荀吃少了、睡晚了,不消多时?,崔夫人便风风火火赶来?了。
在众人的督促下,个把?月的时?间,程荀身?体?好转了些,原本苍白的面容也总算有?了几分血色。
许是?看着程荀不再是?风一吹就?倒了的病态模样,某天夜里,崔夫人找到?程荀的书房,终于问出口:“阿荀,你要在紘城呆到?何时?呢?”
对此,程荀心中早有?答案。
“义母。”她关切地反问,“您可是?准备回京城了?”
崔媛原本赶来?紘城,只是?放心不下程荀与晏决明?。纵是?有?书信往来?,她也决意亲自来?看看二人的安危,问清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除此以外,她留在此处,不过是?徒增风险。
而今孟家几口人,孟忻留在京中,孟绍文被送去江南避风头?,崔媛与程荀远在紘城,晏决明?还在前?线拼杀。
正值多事之秋,一家人却天南地北地散着,崔媛心中实在难安。
晏决明?仍在前?线抗敌,既为家为国,也为将来?给自己洗清冤屈,他退不了,也不能退。
可程荀,当真不能随她回京吗?
“阿荀,紘城恐怕也不安全,随我一同回去吧。”崔夫人拉住程荀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程荀摇摇头?,轻声道:“义母,我不能走?。”
“是?因为这些吗?”崔媛扫了眼铺了满桌的书信与账本,“你不放心交予别人?”
她想到?一路从金佛寺拉来?,而今还存放在库房中的那几箱物件,沉默片刻,只道:“也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