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月,程荀几?乎是在金佛寺的?废墟之中熬过来的?。
辩空在金佛寺呆了五年之久,即便有心重建,可碍于人?力?、物力?、财力?所困,直到如今也只修缮了其?中二分之一。
剩下?的?大片屋舍,仍旧保持着当初大火后的?样貌。二十年的?风吹日晒,这些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变得更加残缺老朽,好像轻轻一戳,就能结束漫长的?伫立,轰然落地。
为确保安全,寺中僧侣几?乎不往那处去。程荀却带领着亲卫,亲自?走进了这片枯朽的?残垣断壁。
而她的?寻找并不顺利。
岁月何其?伟力?。她的?所有猜想与怀疑,被朽木之上的?枯草覆盖,被已成齑粉的?砖石掩埋。
她赤手空拳在废墟之中翻找,可寻到的?,只有冬雪与尘灰。
除却吃饭睡觉的?时间,她几?乎一门心思都扑到了寺中各个角落之中。
她亲力?亲为,亲卫们自?然不敢敷衍,也拿出?了十二分的?专注。一遍没有结果,那就搜查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他们不知道程荀要找什么。
而程荀自?己,或许也不知道,那份真相会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她眼前。
时间一天天过去,程荀手上多添了几?道伤,除此以外,一无所获。
她不甘心就此放弃,可就在此时,她又收到消息。
朝廷派遣来搜查晏决明的?数千人?马,越过了祁连山,正浩浩荡荡向昆仑的?方向去。
其?中必然途径之地,是金佛寺。
辩空在京中时,就长居邱山之上的?一座古刹。而邱山之上,那座久负盛名的?醴泉别院,是晏决明的?产业。二人?相识多年,这忘年交的?关系,在京中并不是秘密。
负责搜寻逮捕晏决明的?将领,想来必然不会放过辩空这个线索。
朝廷兵马不知何日能到,金佛寺危机重重,程荀必须走了。
而她自?然也明白事态之严重。若出?了差错,连累的?是金佛寺上上下?下?四十余僧人?,她不能任性。
可看看自?己脚下?的?梁木砖石、手上的?豁口血迹,程荀仍是不甘心。
她咬紧牙关,疲累的?身?子微微佝偻。
半晌,她低声道:“派人?盯好朝廷兵马的?行踪去向;准备好离开的?一应物资;再将寺中不该有的?‘痕迹’都擦干净。”
晏立勇旋即道:“主子放心,属下?都已安排好了。”
“好。”她话音一顿,“剩下?的?人?与我一起,继续在寺中搜查。”
晏立勇呼吸一窒,赶忙问:“主子,此时耽误不得,还是尽快离开为上。”
“我知道。”程荀抿抿唇,“所以,看好朝廷的?行踪,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我自?然会走。”
她目光笃定,简单吩咐完后,又拍拍手走进了废墟之中。晏立勇望着她弯腰翻检的?背影,沉默半晌,无声叹了口气。
刚要转身?离开,程荀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几?步跑了过来。
“来的?那位将领是谁?我记得,最开始这事儿是交给?了范春霖?”
当时她还暗自?腹诽过,范脩当真是个什么好处都要揽身?上的?貔貅。
晏立勇犹豫了下?,开口道:“是沈焕,沈守备。”
程荀一愣,又迅速反应过来:“无论?是谁,都盯紧了他们的?行踪,随时来报。”
晏立勇自?然照办。
接下?来一连数日,程荀顾不上别的?,只闷头埋在那片废墟之上。
沈焕率领的?队伍离金佛寺越来越近,晏立勇也愈发焦躁起来。
他被程荀要求全权负责此事。既要为她留足在金佛寺的?时间,又要确保她能够及时离开此地、安全脱身?。如何掂量双方行动的?毫厘之差,不可谓不艰难。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准备告诉程荀启程离开之时,沈焕的?队伍方向一转,竟绕过了金佛寺,向更西北面的?红水去了。
为谨慎起见,他亲自?带队,暗中跟随沈焕的?兵马,试图从中找到沈焕另有所图的?证据。
可沈焕竟一头扎进红水流域,在红水边安营扎寨,颇有几?分驻守于此、不顾朝廷诏令的?架势。
晏立勇不敢妄动,连夜奔回金佛寺,告知程荀此事。
而程荀沉吟许久,提出?了个更令他匪夷所思的?要求。
“你想办法?,让我与他见一面。”
沙成塔
日?落西山, 金色的余晖映照雪峰。红水畔不复往日?的宁静,缓缓升起炊烟。
营帐外?渐次走动?的喧闹声,沈焕却仿若未闻。他坐在案前,垂眸看着手上书信, 眉头紧皱。半晌, 他放下军报, 深深叹一口气。
月前瓦剌两路大军会?师后, 阿拉塔率兵逐个?攻破了紧邻凉州的多个城池。瓦剌势如破竹,凉州危在旦夕。
而自两国交战后,范脩节节败退, 如今处境也不算好过。誉王监国后, 一面从前线抽调人手追捕晏决明, 一面下派将领与监军到凉州前线,将范脩手中的兵权分而化?之。
可范家在西北经营二十年之久,又岂会?轻易放弃手中权势?几个?将领相互撕咬,临到阵前, 营帐内的火药味竟不输真刀真枪的前线。
对此, 沈焕只觉无力。
将领如?此,此战又能有几分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