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1 / 1)

程荀下意?识苦笑一声,提起?裙摆走下矮凳。绣鞋方才?落地,她突然顿在原地。

……等等。

当真不可以吗?

据冯平所言,回来报信的是趁夜逃走的范春泽一干人等。他们走前,扁都隘口仍在混战;范春泽逃至肃州,范脩再带人整装齐发?前去支援,前后所需时间至少要三日。

三日的功夫,随晏决明一同消失的五十余人,无人知晓那夜最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又去往了何处。

事?情?发?生至今日已十日,若他还活着?,五十人随行左右,又怎会回不来?若他……已死了,范脩又怎会找不到?尸首?

说得更难听些,晏决明早在西?北闯出了声名,若他此刻落入瓦剌人手?中,无论生擒还是身死,阿拉塔绝不会沉默至此。

排除一切可能,最后剩下的那个答案,多?半就是真相。

仿若一道惊雷直劈天灵,程荀浑身一颤,心脏剧烈跳动。

他出事?后不过几日,就被人迅速安上了通敌叛逃的罪名,再回想之前几番不顺,程荀隐隐有种预感。

或许从一开始,这便是有心人为他所设的局。

其中种种疑点,就连置身之外?的自己?都能有所察觉,那深陷其中的晏决明呢?

程荀心底燃起?希望,她猛然回过头,将烛台放到?一边,又站上矮凳,将那副羊皮舆图取了下来。

她将舆图平铺到?桌上,俯身看得入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叩门声。抬头望去,晏立勇与王伯元一同走了进来。

王伯元行色匆匆,大步流星走进书房。晏立勇落后一步,走到?案前,看见桌上的舆图,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见王伯元容色严峻,程荀不由得提起?心。她一面将舆图对折盖起?,一面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王伯元看了眼晏立勇,程荀眼神示意?无事?后,他咬紧牙关,迟疑几息,低声道:“官府搜到?了他与岱钦往来的三封书信。”

果然。

悬在头顶的巨石终于落下,程荀却有几分尘埃落定之感。

“你可知道里头写了什?么?”她坐到?椅子上,还有闲心伸手?将舆图卷起?来。

王伯元不解她的反应,却如?实答道:“大概是些往来问候与朝廷对和谈的安排,至于更具体的……他们嘴太紧了。”

程荀听后,只?点点头。

她的反应太过平淡,王伯元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

程荀闻言却抬起?头,直直望进他眼中。

“你又怎么想?那几封罪证,你相信吗?”

她目光如?芒,强势犀利,王伯元没有躲闪,沉默思索片刻,坚定地摇摇头。

“我不信。”

程荀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终于道:“伯元哥,我与你一样。”

说完,她看向晏立勇。

晏立勇心领神会,低头道:“那小厮名为刘福,在府中做些看门通传的活儿?,半年?前与其母吴婆子一同被将军买下,留在府中做事?。几月前,将军安排吴婆子伺候您,没几日便从您府上回来,后来便被派去料理花木了。”

程荀心底一哂。花木?说得真有意?思。

西?北大院不似江南园林那般灵秀,晏决明又绝非贪图安逸享受之人,府上除了几棵挡风沙、镇风水的杨树,哪儿?来的花木?

所谓料理花木,不就是丢了差事?么。

她与吴婆子只?见过几面,直至今日,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对自己?的那几分掩藏得并不高明的鄙夷与轻视。程荀承认,那时,吴婆子的态度刺痛了她。

主子不喜下人,将人退回原处,即便晏决明与程荀不去主动为难,底下也多?得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

对之后的事?隐隐有所猜测,程荀抿抿唇,问道:“然后呢?”

“据属下调查,吴婆子被安排去料理花木后整日无所事?事?,结识了府外?一个替人驱邪转运的姑子。那姑子说……”

晏立勇迟疑一瞬,继续道:“她说,吴婆子之所以接连不顺,是主子您挡了她的运。”

“啊?”王伯元不可置信地反问。

纵是晏立勇见多?识广,说起?来也难掩诧异:“不知那姑子给她灌了什?么药,她似乎当真信了……姑子给了她几道符纸,让她放到?将军长待的地方,说是,以将军强阳之气加以克制,就能抵了她的倒运。”

程荀静静听着?。

“吴婆子先是不愿意?,后头在府里和人因为一碗饭打了一架,被罚后就答应了。”

听到?这,王伯元哪里还不明白?他猛地一拍桌,恨恨然:“荒唐!当真是荒唐!”

程荀在旁默然无言许久,心中却没多?少惊讶。她几乎能够想象,一个本就心存偏见和不甘的中年?人,在接连的打击后,那碗饭压垮了她最后一点仅存的善念与本能的恐惧。

“她现在在何处!”王伯元脸上青筋暴起?,厉声问道。

“据属下查实,吴婆子三日前在家中时,不慎摔到?石磨上,当场毙命。”他歇了口气,继续道,“刘福此前知道吴婆子为转运在书房放了东西?,几番劝阻无果,本打算自己?将那‘符纸’偷走,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

程荀不禁冷笑。一个常在府中、年?轻力壮的青年?人都拿不回的“符纸”,被一个老妪轻而易举地放进了书房,说背后没有人里应外?合,她不信。

王伯元面沉如?水,问:“这下如?何是好?”

程荀思忖片刻,冷静答道:“若是躲在背后之人当真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恐怕一时之间,你我还有的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