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1 / 1)

“毕竟同是镇守一方多年的将?领,多少还是有些同袍情谊。”他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张善道这?人,当年能做到一声不吭就急流勇退,按理?说应是个精明心狠的。可依我看,老将?军为人却有几分正直心软。”

程荀不以为意,随口道:“毕竟就连避风头的关卡,都能想到我亲爹,为人应当不错。只可惜,这?世道越是正直之人,往往越是折磨自苦之人。”

晏决明心头一动?,正要?说什?么,马车缓缓停下了。

贺川上前敲敲窗子?,道:“姑娘,到了。”

程荀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晏决明:“至少现下咱们手中多了条线索,罗季平或许就是突破口。”

晏决明正色道:“你?放心,一切交给我。”

程荀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起身便要?下车。可刚站起来,一股拉力又将?她拽回座椅,重心一偏,程荀直直朝身侧歪去。

瞬息之间?,还未等反应过来,她便跌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晏决明用力的双臂紧紧揽住她的上半身,她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手臂上,双手更是直接撑在他的胸膛上,触感?柔软而结实?。

程荀惊魂未定,下意识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离他有多近。

昏暗的车厢内,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滚烫的身体、氲着酒香的气息、规律有力的脉搏将?她的感?官全部包围。她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存在原来也可以如此强势而霸道。

她忍不住第二次在心底发出?感?叹: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啊……

外头忽地传来一阵喧哗,打破了车内静止的刹那。程荀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爬起来,声若蚊蝇地说了句:“你?压到我裙子?了。”

晏决明赶忙起身,半弯着腰躲到一边,低声问:“没事吧。”

程荀胡乱地点点头,拎着裙角,从车上一跃而下。

下了车,秋凉的夜风吹到她发热的脸上,终于带来了几分清凉。程荀打了个哆嗦,大脑好像也清明了几分。

程荀心中羞赧,暗骂道:难怪都说美色误人,今夜不知道丢了几回脸了……都怪晏决明!

“沈少主,你?……”

那边,王伯元语气惊喜交加,程荀循声望去,却见沈烁站在她家门前,神色僵硬地应付王伯元。

她走上前,好奇问道:“你?们认识?”

王伯元抬手狠狠一拍沈烁的肩膀,感?叹道:“你?有所不知,我四五年前就见过沈少主!那时候我不是偷偷跑来扬州么,路上刚好坐了沈少主家的船,那时便一见如故!”

“沈少主,你?可记得,当时你?还让人千里迢迢给我送来本残谱,那可是孤本啊!我一直留到今日呢!”

沈烁瞥了一眼程荀,艰难地点点头。

多年不见,又遇到故友,王伯元在旁滔滔不绝,沈烁脸色却越来越僵,连点头的动?作都迟缓了。

程荀略一思?量,而后低下头强忍笑意。沈烁自然注意到她的神色,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自小?就机灵活泛,当初在船上,一眼就看出?王伯元身份非富即贵,便拿出?自己行走在外的身份,主动?与他结交。他本意并非欺骗,不过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子?罢了。

谁曾想,这?王伯元竟真是个傻的,行船十多年,愣是没发现沈烁身份有误,照样与他天天说笑对弈。分别后,为了留住这?位友人,他特意写信给沈焕,千里迢迢托他寻来一本残谱,送给了王伯元。

可没想到,这?王祭酒家的儿子?却是个不靠谱的,他几次来寻,都扑了个空。他要?么是游山玩水去了,要?么是诗集酒会去了。渐渐地,沈烁也就歇了心思?,准备往别处使力。

如今五年后再见,沈烁虽也有了些身价,可与那“沈少主”又有何关系!

沈烁低着头,神情崩溃,晏决明却适时走了上来,开口道:“这?位是沈焕大人的弟弟,你?认识?”

王伯元嬉笑的表情渐渐凝固,诧异地望向他:“你?是这?个沈烁啊!”

眼见他俩又要?掰扯起来,程荀后退一步,拉拉晏决明的袖子?。

“不早了,你?累了这?么多天,快回去休息吧。”

她声音轻柔,晏决明望着她,也放软了声音:“好,我听你?的。”

程荀极快地笑了下,朝他挥挥手,转身回府 了。

那厢,沈烁终于说清来由,抬眼在四周张望,却只看见程荀转身回府的背影。灯火下,她身段纤美、衣衫飘逸,沈烁望过去,眼中难掩失落。

王伯元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睛一眯,干脆地搂住他的脖颈,将?他往大街上带。

“多年未见,沈少主、哦不,沈公?子?,咱们可得好好喝喝,走!”

王伯元流氓一样扯着沈烁就往外走,经?过晏决明时,还特意挤眉弄眼两下。

晏决明嘴角微勾,看了眼已然消失在大门里的程荀,停顿片刻,转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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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官员的到来,像是给这?座沉寂已久的边城也吹来了新风。

守城官兵日日巡逻,进出?城的关卡又多了两道,路上遇到故意争执吵闹的乡民,不必别人劝阻,守城兵就能直接上去将?人撂倒扭送官府。几日下来,紘城一派安详宁和?。

没过多久,鞑靼的使臣也来了。鞑靼人身着异服、剪头胡雏,看起来高大凶悍。即便紘城人一早便知道他们此番是来和?谈、而非掳掠,可这?些天还是有不少人家门窗紧闭、足不出?户,生怕在路上撞到他们。

程荀曾在去城外的路上碰见过鞑靼使臣。那时她收到冯平的来信,才?知南方秋汛,路上又是遇见暴雨、又是遇见“走蛟”,路都被砂石泥浆掩埋,故而他们迟迟无法赶到。

迁坟之事或许不急,可当初死在驿站的兄弟们却不好再等,程荀考虑许久,最终决定派人先将?棺椁送回平阳。紘城事未尽,她实?在不放心就这?么一走了之。

那日,她送弟兄们出?城,马车正巧与一班骑着肥壮大马的胡人擦肩而过。她将?窗帘掀开一条缝,看见一群胡人中,顶头的是个体型健硕、满脸胡髭、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看起二十八九的年纪。

贺川告诉她,这?人是新任鞑靼王最依赖信任的舅舅,名叫呼其图。此次和?谈,他虽不必事事出?面,却是背后拍板落定之人。他的意志,就代表着鞑靼王的意志。

程荀听出?她话里的谨慎和?提防,便试探道:“你?担心他从中作梗?”

贺川正襟危坐道:“我担心他被人从中作梗。”

程荀一怔。虽明白贺川的意思?,她心中却想,这?样的人物,又是和?谈的关键,到底谁会顶着两国邦交的风险,冲到前头得罪、加害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