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耽搁了,算好的时间?也不对?,等到了平阳,已是三更天,你已经睡下了。杜家?宅院里安静得吓人,我一直站在门?外,不敢出声?。”
“那夜下了好大的雪,雪光照得天地发亮。我站在窗边,盼着你什么时候突然醒来,看见窗户上那个影子。”
程荀望着床帐上映着的影子,心中的酸楚不断翻涌。
此刻,他全然陷在回忆里,声?音低沉,难掩落寞:“我既想你半夜醒来发现我,又怕你睡不好,风吹草动都将你惊醒。”
“说来也好笑,我站了一夜,最后愣是不敢进去?。我一直,念着四年前你与我说的话。”
“阿荀,我怕啊。我怕我一出现,你一心软,就留下来了。你不该留下来的。”
程荀终于转过身,朦胧的泪眼?望向晏决明。
“为什么?”她怔怔地问。
晏决明看清她的模样,眼?底也隐隐溢出些许水光。
他伸手?别起她侧脸的碎发,温热的指腹碰到她冰凉的泪水。
“阿荀,我不想你做困于笼中的鸟儿。”
“我只想你得偿所愿。”
晏决明悲伤而希冀地望着她,眼?睛弯弯笑着,荡漾的水光像是落满星钻的湖。
他正望着他此生最爱的人。
程荀终于抑制不住汹涌的情绪,撑起上身扑到他怀中。
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晏决明下意识托住她的后背。她伏在晏决明颈间?,任泪水肆意。
“晏决明,我一直很想你。”
她哽咽道。
“这四年,我始终没有忘记你。”
清醒梦
“晏决明, 我一直很想你。”
这怀抱来得太过突然?,晏决明下意识环住她瘦削的后背,愣怔在?原地。
“这四年?,我始终没有忘记你。”
晏决明不知所?措地搂紧了她。程荀的泪落入他领间, 好似顺着皮肤滑到胸膛, 烫得他心口直发疼。
程荀闷闷的?呜咽声还在?自己肩头?, 晏决明全身僵直, 几乎未经思考,手便抚上了她的?后脑,一下一下, 轻柔地顺着她的?长发。
可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反复回忆程荀方才说出口的?话, 甚至疑心是自己的?幻觉。可程荀抱着他, 像是落水之人?抱住浮木的?模样,却让他心中一点点燃起粲然?的?烟火。
他双唇颤抖,狂喜像是奔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他筑构已久的?理智的?堤岸。他揽紧双臂, 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皮肉骨血里, 从?此再没有你、也再没有我?,只有我?们。
四年?,或者说早在?更远的?过去, 他便在?等待她的?这句话。
简直像梦一样。
动作间,晏决明似乎不慎压住了她颈上的?伤口,程荀痛得倒抽一口气。
晏决明立刻松开?臂膀, 慌乱地问:“疼吗?是不是又流血了?”
程荀却还挂在?他身上, 只是摇摇头?, 并未松开?他。
晏决明松了口气,可甫一打岔, 他发热的?大?脑也冷静了几分?。
他几乎没有见过程荀情绪如此外露、如此渴求地表明自己需要某人?的?状态。上一次类似的?时刻,是她在?胡府,第一次亲手杀死了一个人?。
那时的?她,如今日一般,内里碎成一片,只能借着他的?双臂支撑起自己。
今日是为何?是因为他来得太晚了,那克木齐的?歹人?差点夺去她的?生命么??
他思绪恍惚地环住她的?后背,原本波涛汹涌的?潮水却逐渐褪去,理智的?堤岸勉勉强强立在?其中。
他想,或许正因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大?起大?落,她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什么?,确认死亡已经远去,自己脉搏尚存、心跳犹在?。
此刻,是她心防最为脆弱的?时候。
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眼底却荡起片片暗潮,黑色的?情绪好似粘稠的?淤泥,糊在?他的?心窍上。
晏决明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卑劣的?念头?。
或许,只要他抓住此刻的?时机,在?她还未能清醒理智地想起旁的?顾虑前、在?这个她最需要旁人?的?怀抱与肯定的?瞬间,哄着她答应与自己厮守,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这念头?令他心口发热,他情不自禁地幻想着从?此与她相守的?画面。
他们会住进一个安宁祥和?的?宅院,他晨起忙碌公务,她也忙出忙进见自己手下的?掌柜、账房;等到午时,他们会在?洒满阳光的?葡萄藤下用饭,脚边蹲着一只嘴馋的?猫儿,巴巴趴在?他们膝盖上乞食。
午后,他会怀抱着她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小憩。温软的?身子如此刻一般,小小的?、轻轻的?,全然?依赖地窝在?他怀里。一觉睡到傍晚,她在?屋中与那只肥猫戏耍,他会站在?书案前,一笔一画勾勒下这幅画卷。
待到月上中天,溶溶月色照进纱窗,静谧安恬的?夜里,他与她躲在?床帐之中,说不尽的?温言软语、道不完的?西窗夜话,然?后一如他无数个的?梦中那般,耳鬓厮磨、缱绻缠绵……
他怀抱着她,沉浸在?理想的?幻梦之中。
直到程荀突然?开?口。
“你是这世上,我?最挂念、最信任的?人?。”